正文 第14章 我的毛片觀看史(1)(1 / 2)

一個好友的父親突然因心梗去世,朋友被意外打擊得痛苦不堪。我們也很意外,因為老爺子雖然年事漸高,但是去世之前每天都二兩白酒,經常呼朋喚友,健康得似乎可以無限期地活下去,毫無衰老更無死亡征象。當朋友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我問他:“你與父親生前做過關於死亡的溝通嗎?”朋友不無遺憾地搖搖頭,說:“其實父母到了這個年齡,即使身體很好,也已經很擔心,但是家人一直都在回避這個問題,而老爺子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無常。所以子女連家裏的存折放在哪裏、密碼是多少都統統不知道,後事一片手忙腳亂。”

生命無常。至親的死亡,是人生中的一道必然關卡,沒人能繞得過去,但是中國人對這個話題一直都諱莫如深。尤其是在一個家庭裏,當著依然健在的長輩談論死亡,被看成是件不吉利的事。所以很少有人能與父母坦然談論遲早要到來的死亡,似乎回避了這個話題,這個問題就不存在。實際上,生老病死,不管你的意願如何,都是成年人遲早不得不麵對的事,更何況現在中老年人心腦血管之類的突發病很常見。

與所有成年人一樣,隨著父母年事漸高,我對永別的憂慮與日俱增。因為誰都不知道分別的日子何時到來,我不知道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我將會如何去承受那樣的痛苦。

但不同的是,我的家庭從不回避這個話題。每到年節,家人團聚時分,大家都會對父母說上些“長命百歲”的祝福。而我家,每年除夕團聚舉起酒杯的時候,我們都要互相恭喜——又多活了一年!而之後,爸爸總要說句:“可能是最後一次在一起過年了。”每次聽到這樣“不吉利”的話,我都在傷感之餘,感受到一份對死亡的從容態度,並加倍地珍惜眼前與父母相處的日子。

父親的話不是沒有來由的。我的父親一直都體弱多病,常年靠藥物維持身體,而媽媽則在她四十九歲那年,因為乳腺癌晚期而做了乳腺切除手術。那時我才十九歲,但已經感受到生命的脆弱了。從那時起,對於失去父母的恐懼就一直占據著我的心,以至於每次小別,我都會死死地望著父母的臉,試圖深深地將之刻在腦子裏,似乎那就是最後一麵。

幸運的是,我有一雙睿智豁達的好父母。記得大手術之後的媽媽躺在病床上,虛弱而安詳地說:“活到現在我就很滿足了,丈夫很愛我,女兒也很孝順,你也應該知足,父母早晚都會死的,活著的時候大家在一起很高興就很幸福了。”自那之後,我們一家人幾乎把每一天都當成最後一天去過,盡可能地找時間聚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而每相聚一次,我們都為還有這個相聚的機會而心存感激。

父母的態度總是讓我想起以臨終關懷為主要議題的《西藏生死之書》。其中介紹了西藏僧人的這樣一個習慣:他們每天臨睡之前都要把水杯洗幹淨,倒著放在桌麵上。因為,他們不知道第二天是否能醒來,於是,他們把每一天都當成最後一天來過;於是要在每天臨睡,都做好一切身後事,做好再也無法醒來的準備。

父母知道這個年紀意味著什麼,所以對死亡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每次我回家的時候,父母都從不回避這個話題,還經常提前安慰我:“我們隨時都會走,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最近兩年,每次見麵時,父親不僅把他的收藏都展示給我,更是把家裏的存折密碼都反複告訴我,而媽媽則經常跟我說悄悄話:“我要是先走了,你一定給你爸爸找個老伴。不要幹涉他的自由。”

起初,每當麵臨父母引起的這個話題時,我都很不自在,覺得是個不祥之兆,因而總是匆匆打斷談話。但是漸漸地,我也意識到,無論如何回避,這都是遲早要發生的事情,與其回避,不如坦然麵對。而談論死亡話題,不僅是父母在對我進行事先的安慰,同時這對他們也是個善良的幫助——讓他們從容地做好準備,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沒有遺憾地活在當下。這樣的心理狀態,遠遠要比回避帶來的表麵平靜更加健康。談論死亡,不是一種悲觀的態度,相反,從容麵對死亡,才會樂觀地生活。

漸漸地,談論死亡的話題在我的家庭裏變得司空見慣。我們都不再回避這個問題,而是把它當成一件即將發生的平常事來予以討論。這種習慣,使得我們彼此的心理壓力都得以緩解,心理氛圍也漸漸變得輕鬆坦然。死亡溝通,成為我們家自發的一種互助式心理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