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太白星君府前,已經沒能耐翻牆過,老老實實讓仙使通報。
金星已經睡了,胡子淩亂睡眼惺忪地迎出來,道:“宋珧元君,你來找我何事?”
我賠笑道:“我想偷偷出天庭避避風頭,求您老想辦法讓我混出天庭去。”
金星的胡子頓時蓬起來:“你想逃到凡間?那天樞星君怎麼辦,衡文清君怎麼辦。你連累了這二位仙君就自己逃之夭夭?”
我道:“我也是不得以,您想,我在天庭,玉帝一定要公事公辦,在靈霄殿上眾仙麵前公審。就算我攬下所有罪名,天樞星君和衡文清君一定捎帶著也要判罰。倒不如我逃到凡間去,我能避避風頭,所有的罪名一定都在我身上。天樞和衡文可以無事。”
金星瞅著我道:“你的算盤倒響亮。”用手捋了捋須子,“也罷,看我今天能不能帶你混出天庭罷。”
我大喜:“多謝星君。”
太白星君道:“別客套了,但你到凡間去藏的不好又被拿上來可不能怪本君。”
我拱手道:“那個自然。”
太白星君拿金罩將我罩在袖內,整衣出府。我在袖口縫隙處看著隱約到了南天門,把門的天兵道:“星君何處去?”
太白金星道:“奉玉帝旨意,到地上看看世間現情。”
交了門符,天兵放行。太白金星帶著我降到世間,把我從金罩內放出。我看四周,卻是個山頭。
太白金星道:“你潛逃下界,潛藏到世間何處,本君都不曉得。”
我道當然當然。
太白星君縱起雲頭,回天庭去了。
我從山頂掙紮到了半山坡,我的仙力已盡,方才為了不讓太白星君瞧出來又多耗損了些仙法,現在已快支持不住。
我在山腰處的灌木叢中尋到了一個山洞,鑽了進去。
洞裏倒挺幹淨,地麵的土很鬆軟,也很平整。洞口向東,這麼躺著正好能看見晨曦的薄霧與一抹日光。
天庭的眾仙看到天樞後,應該能明白個七七八八,再瞧見狐狸,就能明白十成了。如此結果最好。我本是個凡人,灰飛煙滅也該回到凡間來。衡文他見不著,就能少些傷心,也能緩過來快些。
我此時要灰飛煙滅固然覺得自己挺傷情的,更想著,要是能留下一縷魂兒就算做個草蟲也好。但被一抹晨光照著,忽然的就想通了。
永世孤鸞也罷,打鴛鴦的棒也罷,過河的橋也罷,都是一種看法罷了。如果反過來想一想,我和衡文在天上這許多年,乃是凡人們求幾世都求不來的。朝朝暮暮我都有了。我此時要灰飛煙滅,我於世間全無,世間於我全無。我和衡文相守到我灰飛煙滅,已經是生生世世,天長地久。
我豁然釋懷,全身的仙氣已殆盡,覺得空空無物,看東西也開始不分明。原來灰飛煙滅就是這樣。其實也沒什麼。
渾渾噩噩中,似乎看見衡文站在我身邊。凡人死的時候似乎會有幻覺,原來灰飛煙滅前也有幻覺。
能再這樣看一眼,就算是幻覺,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