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聰方才回過神來。車子在搓衣板般的公路上搖搖晃晃。梅琳幾次整個身子差點摔倒在他懷裏。
“這鬼路!下次我跟你們市局的局長打個招呼,撥點錢修修。”張聰罵道,手幾次抖到梅琳的大腿間,碰了一次又一次。
梅琳沒吭聲。大概又顛簸了半個多小時,才到了梅琳的家。
“媽,琳兒回來了!”梅琳推開臥室的門,就哭喊著。梅琳媽躺在床上,聽到喊聲,用力地挪動身子,抬起頭。
“是琳兒啊?”梅琳坐到床邊,梅琳媽緊緊拉住他的手,有氣無力地念叨著,眼裏淌著淚,“琳兒回來了啊,琳兒回來了啊!”
“媽,我是來接你到城裏住院的。”梅琳安慰母親,“我們張局長也來了,聽說你病了,專門派車來接你。”
梅琳媽這才隱隱約約看到,女兒身旁還站著另外一個人。
張聰湊向前,躬下身:“梅琳媽,你放心,城裏醫療條件好,保你好得快!”
梅琳媽盯著張聰,看了半天,用衣襟猛地擦著眼睛,又怪怪地盯著,好一陣子囁嚅道:“你,你,你是張聰!”
張聰開始有點莫名其妙,隨後一怔,端詳著梅琳媽,打量了又打量:“你,難道是……”梅琳媽突然淚流滿麵。
“琳兒,到村口小賣部買斤冰糖來,我想喝冰糖水。”沉默過後,梅琳媽吩咐女兒。
支開女兒,梅琳媽望著張聰長籲一口氣:“真是老天有眼啊!二十年了……”
張聰手足無措,梅琳媽真的是春花。
“天意啊,這下我死也瞑目了!”梅琳媽抽搐著,“你知道嗎?琳兒就是你的女兒!”
“我的女兒?”張聰懵了,有如晴天霹靂,五雷轟頂。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你騙我!”空氣瞬間凝固,張聰的臉像塊青石板。
“我沒騙你,你走後不久,我就發現我懷上了。”梅琳媽揩抹著眼淚,示意張聰坐在床邊,“我本想去找你的,我知道你一時半會不會娶妻生子,我也不想影響你的前程。”
張聰當然不會忘記,就在他通過全省雙推雙考要調到外市的前幾天,他和春花終於按捺不住偷吃了禁果,可他萬萬沒想到播下的種子發了芽,春花在後來為數不多的幾次聯係中從沒提到,直至斷了音信。
“後來母親怕毀了我的聲譽,在還不顯肚子的時候,就把我嫁了……”
梅琳驀地推門進來,哭喊著:“媽,他不是,絕對不是的!你騙我!”原來梅琳見媽媽行為詭譎,躲在門外沒走。
張聰下意識地將她摟在懷裏,拍著她的臀部。
梅琳媽瞪著眼突然暈了過去。
到市醫院,不停地輸氧輸液,梅琳媽一直沒醒過來。梅琳這些日子也經常丟魂失魄的,一個人對著牆壁發呆,夢裏時而哭時而笑,有時驚叫著:“不是的,絕對不是的!你騙我!”
這天上午,張聰說自己身體也有些不舒服,哄著梅琳一起去進行了抽血化驗。梅琳親眼看著鮮血從張聰和自己的血管裏一刻刻流出,幾次想哭,沒哭出聲來。
晚上,張聰回到808室,進門就衝著梅琳喊:“寶貝,猜我帶了什麼禮物給你?”
屋內沒開電視,梅琳木呆呆的,沒理他。
“你不看,別後悔啊!”張聰抱住她,掏出兩張字條,“我是A型血,你是B型血。”
梅琳聞聲搶過紙條,原來是兩張化驗單,一張打印著張聰的名字,一張打印著梅琳的名字,對著燈光正麵看一會,反麵看一會,瞧了又瞧,半天才反應過來:“這麼說,我們沒血緣關係?”
“那還有假,科學依據!我剛從醫院取出來的。”張聰親著她的額頭,斬釘截鐵,“我講過多次,我跟你媽僅僅蹲點時認識,沒其他關係,是她病重,怕你沒人疼,想托付給我。現在信了吧!”
梅琳好不高興,瘋了似的手舞足蹈起來。感情的閘門一敞開,她又幸福成了一條河。
“媽媽,我知道你為什麼騙我!”當晚,望著昏迷不醒的母親,梅琳泣不成聲,內心洋溢著母愛的溫暖。
可她這一輩子也可能不會知道,就在她母親住院的這所醫院裏,與她翻雲覆雨的張聰曾燒毀過一張同樣打印著張聰名字的化驗單,上麵的血型是“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