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筆看著他,“誰說的,這是燕朝的大好河山,錦繡之姿。”
“你大概不知道,在邊關,多少遼兵燒殺搶掠,想要占有燕朝。燕朝這麼多年,一直守舊,未曾圖變,朝廷沉屙已久,隻怕會有變化。”
我暗裏歎氣,這個,我也曾聽太子說過,沒想到,連上官雩也擔心起來了,可見,還真不是一件什麼好事了。
“沒事,你也別怕,太子會圖新求變的,咱們都是年輕的一輩,好好地振作才是真的。”
在我肩上的手滑下胳膊底下,他輕輕一撓,驚得差點跳起來。
“上官雩,我生氣了。”我最怕癢了,驚得又叫又笑的。
可是,他還不放開我,我隻能雙手抓著他那作怪的手。
總是不經意間,就靠近我,然後,作怪,太壞了,“一邊去,我不理你了,上官雩。”
“真生氣了。”他看著我的臉笑,放大的俊臉就在我的眼前。
我繃緊臉,別過頭去。
他捏捏我的手,“好,別氣了,快畫吧,我不是跟你開玩笑的,大遼對燕朝是虎視眈眈了,想必這不久的將來,沒有了這般的清平,要看,也是此時多看了。”
他眼中的憂慮,也是,有國才有家,有家才有安樂的生活。
戰火連天,對誰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在這時代裏,那一朝代,不是弱肉強食呢。
我看著他擔心的眼,也是熱血男兒啊,歎著氣,“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總是這般的,你要看穿了,也就那麼一回事。可是,人都是流著血的,怎麼會讓自己的家園讓人踏汙了呢。燕朝的熱血男兒,必不會少的。”
“倪初雪。”他看著我的眼睛。
“嗯。”我輕應著,“太子會振作的。”
“你別想得太多太子,希望都在他身上,那麼就太渺茫了。”他有些冷嘲,“你尚不知,如今國庫虧空,空有架子,內務腐亂,不知道,這架子,還能支撐得了多久,就會一散而落。”
“那還能怎麼辦,總不能束手不理吧,百廢再廢,千頭萬緒,總要有人牽頭。不管有沒有效,但是至少也是得試一試的。”
他捏著我臉,“畫你的吧,我是吐吐不快,我買了些杏仁茶上來,消渴去鬱,還可以令肌膚白嫩的。瞧你,都黑了,畫完這張,喝些茶再畫。”
心有些暖暖,“好。”
他靠近我,低頭聞著我的發,“你有一種讓人安寧的氣息。”
“別鬧了。”我輕掙紮著。
我有些害怕,太親近了,就怕連心都會跳了出來。
他卻抓著我的手,在我的耳垂落下一吻,“這是我下山的報酬。”
臉轟地像要炸開來一般。他飛快地離開了我,不然,我隻怕會一頭衝向那深坑之處了。怎麼可以這樣?往下一看,我……我差點嚇得心跳都停了。
“我睡了,畫完再叫我。”他愉悅的聲音響起。
這人,我真無奈啊,這是占我的便宜吧,他好可惡。
可是,我能拿他怎麼樣呢。還真是靠在那石邊眯著眼看雲,悠閑得像是閑雲野鶴一般。
千裏迢迢而來,就是來黃山打瞌睡,真是夠了。
可是我竟然好滿足啊,黃山的奇山,黃山的雲海,都比不上他一半。
我有點飄飄然了,我的眼裏,我的心裏,刻上了“上官雩”三個字。
如此的安寧啊,我臉上掛上了淡淡的笑,眼角時不時地,還會看看他。
我以為他是無所不能呢,原來也累得在這裏呼呼大睡。
壞心一起,轉過畫架,我就對著他畫,好一幅美男秋睡圖啊,加上一些口水更好看,更讓人忍俊不禁地笑,臉就不用那麼好看了,頭發也給他加一些白灰灰的色彩上去。
到我畫好,叫醒他,笑嘻嘻地把那畫給他看,他臉直抽著,“我有那麼難看嗎?你這是在抹黑,一個作畫的人,要畫最真實的。”
我拍拍他的肩,“別急啊,是不是好好看呢。等你十年後,就是這麼一個樣子了。別看我,十年後我才二十六,還年輕著,青春好年華啊。”
他冷哼:“醜婦一個了。還好年華,拖著幾個流鼻涕的小鬼吧。”
“你是嫉妒我年輕。”我直笑,“我理解的。”
他直冷笑,“十年後我也不會是那鬼樣子,我上官雩豈有那般狼狽。”
“天啊,我竟然忘了把你的傲氣畫進去了,失策失策,上官公子,借來再畫一畫。”
他壞心地塞進懷裏,“好啊,你來拿吧。”
“……”我無語,他純粹是調戲。
“初雪,你這個膽小鬼。”他大笑著,“下山去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當心中的情愫都發生的時候,會希望更親近一些,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也能拉得更近。可是,心裏不排斥的。
他從來沒有說過什麼愛啊,承諾什麼的,那若有若無,有時是故意折磨我,越磨越是甜甜蜜蜜的。
唉,不去想這些,太遠了。
三天,他都陪著我爬遍了黃山的每個地方,我好喜歡這樣的相處方式,那麼好,那麼自由自在,那麼快樂。
可是,總是會過去的。
我將所有的畫都交給林繤,他傷好了許多,神色也好了許多,看到滿桌的畫,一臉的感激,“初雪,你畫了好多啊,你所畫的,我好多連想都不曾想過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畫的不怎麼樣呢。希望對你有些幫助。”
“當然有幫助,很大的幫助,好極了。隻怕是我去畫,也未曾有你這般的視覺,初雪,你的畫,和之前所畫的一相比,進展很大啊。”他愛不釋手,眼裏盡是讚賞。
“說來真是丟臉,這些畫,都有一個指手劃腳的人,老說怎麼樣,怎麼樣。我覺得畫出來,是不怎麼樣。”真不怎麼樣啊,為什麼林繤也跟著開心了起來?
林繤朝我一笑,“初雪,你太不了解皇宮了,皇上最喜歡的,就是這些樣的畫法。”
“啊。”我一驚。這其實真的不是最好的,氣勢不夠大。
“皇上喜歡這些,上官雩的看法,是對的。”他挑著眉說,“他很了解皇上的愛好。真的不是一般人,做一個大夫,的確是太浪費了。”
我知道上官雩不是一般的人,倒也是厲害啊,不動聲色中,談笑打鬧中,都能暗裏地透一些東西出來。
隻要他以後不算計我就好,這麼厲害的人。
“初雪,這些足夠了,我會用三天的時間,來消化,再畫出來。”
再畫,可不是這麼小的了,那可大大的巨幅的黃山雲海,看著,才叫一個氣吞山河啊。
這時小木子進來,一臉的喜氣說:“林畫師,找到黑色的天珠了,那眼睛,真的是漂亮啊,就在錦繡堂,可是那裏的掌櫃不肯割愛。”
“天珠?”我眨著眼,“這麼有緣啊。”看著林繤,“嗬嗬,我正閑著,不如我去試試看,你也沒有多少時間的了,還得趕緊畫呢。”
他甚是感激,“幸好帶了你出宮。”
“入宮後,勞煩你的,可多著呢。”我輕笑,“我們是朋友嘛。”
他是一臉苦笑,“是啊,朋友了。”
“我盡力,不知人家肯不肯賣呢。倒是也要看上一看,適不適合我們的鳳凰。我差點忘了問你,林繤,你要畫的鳳凰起什麼名啊,有個名,總是能找到更合適的。”
林繤想了想說:“倒是還不知道,心裏頭想著叫《鳳凰錯》不知會不會太不吉祥了。”
我眼一亮,“好啊,就一個《鳳凰錯》,多妙的名字,鳳凰獨一無二,孤傲絕世,妙得很,我知道,要找什麼樣的好東西了,你好好休息。”
天珠啊,黑色的天眼之珠,如此的珍貴,竟然出現在小地方,太令人驚奇了,能賣就可以買,實在不行,我看上一看,回來試著畫出來。
我並不知道,這麼一個黑色的天珠,換來了那麼多的曲折、委屈,也讓我知道,什麼才叫做至死不渝的愛。
如此精細的一個謀劃,在我興致勃勃地踏入之後,變得更加的不可思議,天珠,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到某一段時間的時候,我會想,如果不曾這麼想過,不曾去想得過,我就不會惹上那麼大的事。
不過有些事,老天就是注定了,有些事,明明就是計劃好了。走進去,就出不來了。
人生並不是處處奇妙,也牽涉著緣分和特意的一些陰謀。我後來非常的讚同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