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何謂大眾詩歌?(1 / 3)

我想是“青年愛爾蘭學會”讓我堅持不懈地思考“大眾詩歌”這個問題。我們過去常談論所熟知的愛爾蘭的一切,尤其喜歡談論愛爾蘭的文學和曆史。我們不用蓋爾語,我們極為尊敬那些用英語創作的愛爾蘭詩人,我們常常在言談中引用他們的詩歌。那時,我能說出你未曾聽說過的愛爾蘭詩人,他/她的生卒年代,甚至還能背誦他們的代表詩作。還有一些詩人我現在已忘記他們的名字,但我那時卻能輕而易舉地說出他們的生卒年代,吟誦他們的代表詩作。我內心十分清楚,絕大多數詩人的創作很是拙劣,但是對他們所寄予的浪漫情懷——我們每個人心中都對愛爾蘭詩歌抱有這種情懷——讓我不斷地告訴他人以及自己,絕大多數詩人文筆流暢、優美。我讀過珀西·比希·雪萊 [1]和埃德蒙·斯賓塞 [2]的作品,並嚐試將二者的

[1]珀西 ·比希 ·雪萊(1792-1822):英國浪漫主義詩人,生於蘇薩科斯郡的一個貴族家庭。代表作品有《麥布女王》《解放了的普羅米修斯》《雲雀頌》《西風頌》等。

[2]埃德蒙 ·斯賓塞(約1552-1599):英國文藝複興時期的偉大詩人。他出生於倫敦的一個布商家庭。代表作品有《牧人月曆》《仙後》等。

創作風格融入一部田園詩劇中,對此我比較喜歡。不過,我認為雪萊和斯賓塞都未能像這些詩人那樣打動我。我想將來某天——我清楚記得思考該問題的那天——如果有人能獨樹一種新風格,一種和諧優美、色彩豐富、不帶英倫風格的新風格,那麼人們就能從這種新風格中采集星星之火,我們愛爾蘭就能擁有名副其實的大眾詩歌這種偉大流派。一些愛爾蘭詩人堅持不懈地在報紙和大眾書籍上發表詩作。如果能形成一種優良傳統,那麼他們就能創作出完美的作品,打動我們每一個人。後來,我又想,除了發表政治見解之外,要是他們還能創作其他種類的作品,要是他們中有更多人創作有關人們信仰的作品,如阿林漢姆的信仰;或是創作有關古老傳說的作品,如弗格森的傳說。這樣一來,樹立起某種新風格就會變得輕而易舉。我內心深處從未如此確信,一個人不應該隻是一位藝術家,甚至於,愛國主義在藝術家身上所體現出來的也不應該是肮髒的欲望。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我開始著手尋找一種風格以及某些事物,以此來論述大眾創作者或許更優秀。

我想,他們算不上優秀,而隻是我想讓他們變得優秀而已。這種願望,或許是,大自然讓人產生的諸多幻想中的一種罷了。她明白,沒必要為她賦予人類的天賦而掛慮。我們必須奮發向上,回報她的恩賜。要是她沒有那種魔力,我們可能就不會不辭辛勞地起早貪黑地勞作,可能就不會離開舒適的安樂椅。她想從我這裏得到幾首詩歌,不辭辛勞地確保我待在畫室看書,這似乎不值得。她給我灌輸了滿腦子別的想法,即想要創作一種完整文學。原本我應待在都柏林藝術學校,夜以繼日地畫畫,她卻鼓勵我離開了藝術學校,驅使我去了一家圖書館,閱讀愛爾蘭人的拙劣譯著,最後又去了愛爾蘭西部的康諾特省。待在康諾特省期間,我常常坐在爐火旁思考問題。我想像那些愛爾蘭詩人一樣,創作“大眾詩歌”。我堅信,所有優秀的文學作品都是大眾化的。我從未看過阿德菲劇院上演的情節劇,不過,我仍然心懷幻想,認為它或許也算得上是優秀文學作品。誌同道合的一群人,我把他們稱之為“圈子”,我憎恨這類圈子。我認為,人們不應該刻意地搞創作,而這正是圈子裏的人們的做法。人們的創作應該是思想如泉水般突然湧現,如果是源自內心深處的真誠思想,那自當水到渠成。我曾深信,實際上現在也如此,詩歌應該像是在鏡子中一樣,擁有與自己氛圍相適宜的色彩,以及比例協調的景色。我發現自己的詩歌,其色調總呈現紅色和黃色,這正是雪萊待在意大利時期的創作特色。我為此花了兩天時間來思考如何調整其色調。不同於我現在的做法,即把我的詩歌色調調淡或調深,為我的詩歌意象加入某種冷色調,某種蕭瑟的荒涼感;我那時的做法就是,少吃東西,睡在木板上。有人將荷馬 [1]的作品按照民謠形式來翻譯,他們還努力按照《揚基·杜德爾》 [2]的曲調來創作史詩。馬修·阿諾德 [3]對此表示十分不

[1]荷馬(約公元前9世紀-前8世紀):相傳為古希臘的遊吟詩人,生於小亞細亞,雙目失明。他創作了史詩《伊利亞特》和《奧德賽》,二者統稱《荷馬史詩》。

[2]《揚基 ·杜德爾》:美國獨立戰爭時期的一首歌曲。

[3]馬修 ·阿諾德(1822-1888):英國近代詩人、教育家、評論家,出身於教師家庭。他主張詩歌要反映時代的要求,要有追求道德和智力“解放”的精神。代表作品有《評論一集》《文化與無政府狀態》《色希斯》等。

滿。對於馬修·阿諾德的這種態度,我深感憤慨。在我看來,按照何種曲調來創作似乎是無關緊要的。隻要思想能經常如泉水般湧現,隻要思想足夠強烈,萬事皆可。維克多·雨果 [1]寫的關於威廉·莎士比亞[2]的書籍,我都非常喜歡。他在書中抨擊了批評家們以及圈子裏的成員,他認為莎士比亞的創作就是思想如泉水般突然湧現的創作,是大眾所喜聞樂見的創作。如果我相信那種簡單邏輯,如同報紙文章的簡單邏輯一樣,這種簡單邏輯非常能取悅店主們,那麼我的確可能會產生幻想。不過,我總牢記著,大自然的線條是彎彎曲曲的,盡管我們竭盡全力想要挖鑿筆直的河道,江河還是洶湧澎湃地奔向四麵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