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談索爾特裏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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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我深知我不喜歡與唱歌有關的事兒,我自然也不喜歡出版之類的事兒。我現在終於明白了個中緣由,因為我已找到了更好的東西。不久前我剛聽過有人朗誦詩歌,在朗誦詩歌的時候配以柔和的節奏,向詩歌內涵致以虔誠的敬意。如果我是一位智者,如果我能說服少數幾個人學這門藝術,那我決不會再打開詩集。數分鍾前還在這兒的一位朋友,她把一種精致的弦樂器放在膝上,她的手指輕輕滑過樂器的弦,同時為我朗誦詩歌,如雪萊的《致雲雀》,埃克特爵士哀悼《亞瑟王之死》中死去的蘭斯洛特,以及我的幾首詩歌。無論節奏在哪裏最柔和,無論情感在哪裏最心醉神迷,她的藝術都是最美好的。雖然她偶爾會說到小曲,但絕不是在唱歌,不是像我們今天這樣的唱法,而隻是講話。一個音符,一個如同在教堂中的唱詞,都會破壞一切美好的事物。這也不是在背誦,因為她說到樂譜完全像是歌曲的樂譜,同時彈奏弦樂器,伴隨著說話聲,該樂器發出柔和而甜美的聲音。這樣一來,她的音符就是變動不拘的。除了那些來自她自己優美嗓音的話語效果而外,另一位說話者也可以重複她的話語效果。這門藝術給予說話聲音完美機遇,如果這門藝術能在我們中廣為人知,就如同它在古代廣為人知那樣,那麼她那優美的嗓音就會讓她聲名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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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總是渴望能聽到配著豎琴朗誦的詩歌,就好像我想象中的荷馬在朗誦他的詩歌一樣。獨自一人欣賞一門藝術,這有點兒不自然。無論何時發現一首好的詩歌,人們都想要同他人分享。如果朋友之間、愛人之間能相互傾聽詩歌朗誦,那將是非常愜意的事。形象常常在我腦海浮現,我相信幾乎所有關心詩歌的人,其腦海中都會浮現出這些形象。激動的人們跟著弦樂器的節奏和諧地朗誦詩歌,身著五顏六色服裝的聽眾們認真地聽著,時而安靜,時而激動。每當我向人們提到我的願望時,他們都說我應該去當音樂作曲家。但是,每當我聽到唱出來的事物時,我又聽不到裏麵的詞;又或者如果我聽到了它們的詞,要麼是它們的自然發音被改變了,它們的自然樂曲也被改變了,要麼就是被我聽不懂的另一首樂曲給淹沒了。如果一位歌者把 “love”(愛)這個詞發音出來,讀成 “lo-o-o-o-o-ve”,或者甚至歌者說“love”,但是在節奏中的位置和重音都不正確,那麼創作一首愛情歌曲的好處又在哪裏呢?像其他詩人那樣,我在創作詩歌的時候,也是以一種唱誦的方式來朗誦的。有時候,我獨自走在鄉間小路上,我會大聲地唱誦詩歌,感受一下我能否敢於以同樣的方式為他人唱誦。在《凱爾特的薄暮》中,我提到過一個人,即空想家。有一天,我和他正走在都柏林的大街上,他突然開始自信滿滿地大聲朗誦他的詩歌。人們停下腳步盯著他,道路對麵的人也停下腳步注視著他。不過,他對此並不在意,而是繼續一首一首地朗誦。同我一樣,他也不懂音樂,但是他很確信他是按照音樂的方式在創作詩歌。他曾邀請演奏某種管樂器的人,後來還邀請過小提琴家來創作音樂並演奏音樂。小提琴家拉小提琴,或是類似的,但並沒有把樂曲寫下來;而演奏管樂器的人認為,該樂曲是無法演奏的,因為樂曲是四分音符,會跑調。我們根本就不相信這種說法。一天,我們同戈爾韋郡的一位朋友相聚,他是一位博學的音樂家。我邀請他聽我的詩歌,按照我們朗誦詩歌的方式來聽。讓空想家驚訝的是,他發現音樂家並不是按照不同的曲調來創作詩歌的;而讓音樂家驚訝的是,他的的確確是按照兩種相當確定的曲調來創作的。似乎,這兩種曲調就像是非常簡單的阿拉伯音樂。我在想,威廉·布萊克 [1]在威廉姆斯

[1]威廉·布萊克(1757-1827):英國詩人,英國第一位重要的浪漫主義詩人、版畫家。早期作品簡潔明快,中期作品趨向玄妙晦澀,充滿神秘色彩。代表作品有《天真的預言》《天真與經驗之歌》等。

夫人客廳裏朗誦的《天真的預言》,或許就是和著這樣的曲調來朗誦的。或許,他也是朗誦詩歌而不是唱詩歌。另一方麵,我並不經常譜曲,不過我偶爾還是會創作一首,把創作的音符寫下來,然後用我朋友的管風琴來演奏。如果有人以尋常的方式演唱,就會把它轉變成像格列高利讚美詩那樣的東西。同空想家相比而言,我更易改變創作曲調。他從未忘記他那兩首曲調,一首適合長詩,一首適合短詩。我不能一直按照一種方式來朗誦一首詩歌,總感覺某種方式是正確的。如果我記住了我第一次朗誦一首詩歌的方式,我就能知道其他的方式。去倫敦的時候,我把樂譜,同用管風琴演奏的一樣,給一位朋友送去。她剛要出門,她給我朗誦這首樂譜,她那優美的嗓音給我的語言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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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我們開始暢遊錯誤之林,我們嚐試以尋常的方式來談論音樂。我都不知道是受到誰的不良影響,我們一直談到開始憎恨這兩種競爭性的曲調和節奏,即詩歌的曲調和節奏與音樂的曲調和節奏。這兩種曲調和節奏常常不協調。後來我們感到乏味了,有人建議我們用波浪線的形式把所討論的曲調和節奏記下來。他們認為四分音符和幾個音程是話語的特殊標記,以區別於唱歌。我們在藏族音樂中找到了類似這些波浪線的東西,我們立刻變得自信起來,認為我們得到了一張用波浪線標記的樂譜,就像是為講座準備的實例。這張樂譜今早還讓我激動不已。最終,多爾梅奇先生又讓我們回到了我們的第一種想法。他為我們量身定做了一件精美樂器——一半是索爾特裏琴,一半是裏拉琴。我知道這種樂器擁有音域範圍內的所有變音音程。他教我們如何借助尋常的音符來調節我們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