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此後幾年,我同一位朋友待在巴黎。我通常在早餐前起床,外出買一份報紙。我一直有注意到,一位女仆會擺好桌子,準備吃早餐。她是幾年前來到巴黎的。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我一直在自言自語地給自己講那些長長的荒唐故事傳說。這些故事傳說僅是自己講給自己聽的。如果之前從未發生過的事情現在發生在我身上,我想我可能會受到傷害。我看見自己在玩小孩子的冒險遊戲時,胳膊纏著繃帶。我買了報紙回家,在門口遇見了男女主人。他們一見到我,就大喊:“天啦!女仆剛剛告訴我們你的胳膊上纏著繃帶。我們想你昨晚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或許是被什麼碾壓了”——或類似這樣的話。我一直是在巴黎的一個地方吃飯,在人們上床睡覺之後才回來。我努力將自己的幻象轉移到女仆身上。她看到了,而且還是以看起來似乎不隻是心靈之眼的東西看到的。
一天下午,大約也是在這個時候,我在專心地想某位同窗,我有口信要捎給他,我在猶豫要不要給他寫信。過了幾天,我收到了那位同窗從數百英裏外的地方寄來的信。就在我正心無旁騖地思考的那天下午,我看到自己突然出現在一家酒店的人群中,其情景栩栩如生。隻有我的同窗看見了我,他叫我在其他人散場之後再出現。我消失了,隨後又在午夜出現了,給他捎了信。我自己從不知道能夠幻想到如此遙遠的人。
我可以講述更奇怪的象征符號,更神奇的恍惚狀態,更奇異的幻象。如果心靈的巨大能量經常湧現,內心深處又在足夠放鬆的情況下,借助朋友的幫忙或是靠自己,我能夠有意無意地幻想到遙遠的地方。這種能量會在很私密的或很神聖的公眾演講事件中湧現。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它們似乎屬於某種神秘事物。我把內心深處這些突然湧現的幻象以及內心深處的這種放鬆狀態,謹謹慎慎、詳詳細細地寫下來,不過我得把我的記錄保密起來。畢竟,正如布萊克所言,人們提供證據來保護相信的人,說服不相信的人,二者相比前者更難。與此同時,還得盡可能地忍受疑惑、錯誤信仰、荒唐之事的看法。我很願意證明,過去的人們同我一樣相信。我引用約瑟夫 ·格蘭維爾 [1]對“吉卜賽學者”的描述來證明。約瑟夫 ·格蘭維爾已去世,他不會介意疑惑、錯誤信仰、荒唐之事。
吉卜賽學者也已去世,除非聰明絕頂的巫師能夠活到樂意死去的那一天。他正在某處閑逛,即使人們看不見他,如同阿諾德幻想的:“在伯克郡荒野上某家與世隔絕的酒屋,坐在暖和的爐火凳上”,或是“渡過泰晤士河去巴布洛克 ·海斯”,或是“送花——燈芯草簍裝著的白色銀蓮花,帶著夏夜露珠的黑色風信子——給女孩子”,“這些女孩子來自遠處的村莊,在五月來到菲費爾德的榆樹前跳舞”,或是“坐在雜草叢生的河岸邊”,“借著自由前進的動力”在時間的長河中生存下來。約瑟夫 ·格蘭維爾的故事如下:
最近,牛津大學有一位小夥子,他富有想象力,思維敏捷,他想要獲得學業上的進步。但是,由於貧困,他被迫輟學,投身這個大千世界去謀生。現在,他的困境越來越糟糕,他想要得到朋友們的幫助。最後,他不得不加入一群流浪的吉卜賽人隊伍,從事他們的行業,以維持生計。……從事這個行業一段時間後,幾位學者和他的舊友偶然路過,他們之前認識這個小夥子。這位小夥子很快就從吉卜賽人群中認出了這些舊友。看到他和吉卜賽人在一起,舊友們很驚訝,學者也很驚訝。他做了一個手勢,讓他們不要在吉卜
[1]約瑟夫·格蘭維爾:17世紀晚期的一位牧師。喜歡調查異常現象,尤其是英倫三島的鬼怪事件。
賽人麵前和他打招呼。他把其中一位朋友拉到一邊,請他的朋友們去一家旅館等他。旅館就在不遠處,他答應很快會去和他們碰頭。於是,他們就去了旅館等他,他隨後也趕到了。見麵寒暄後,他的朋友們問他,如何過上這種怪異生活的,如何加入這群貧窮的吉卜賽人隊伍的。這位吉卜賽學者向他們解釋了為何他會過上這種生活。他還告訴他們,和他一起相處的吉卜賽人並不是他們所想象的那種江湖騙子。這群吉卜賽人有著他們自己的傳統學習模式,還能借助幻想創造奇跡。他自己也學到了吉卜賽人的某些技藝,某種程度上而言,還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為證明他所說的是事實,他說他會去另一間房間,讓他們在這間房間裏自由談話,等到他再次回到這間房間時,他就能說出他們談話的大意。他詳述了他不在場時,他的朋友們談論的話題。他的學者朋友們對這種出人意料的發現感到異常震驚,都迫不及待地希望他揭開謎底。他滿足了他們的好奇心,告訴他們他所做的就是借助了幻想的力量,他的幻想他們也感同身受。他詳細口述了他不在場時他們的談話內容。有一些確切的方式能用來強化幻想,達到某個臨界點,就能使他人的幻想屈從。等到他掌握了完整秘訣之後——目前還有一些不是很明白——他就打算離開他的吉卜賽同伴們,向全世界宣傳他所學到的東西。
如果描述此類事件的人沒有做過夢,那我們就要改寫我們的曆史了。因為所有的人,當然是指所有富有想象能力的人,就會永遠拋棄巫術。所有的人,尤其是那些沒有強有力的自我意識的冷靜的人們,就要不斷落入他們的能量控製中。我認為,我們最複雜的思想、精心設計的目的、明確的情感,通常都不是我們自己的,而是突然湧現出來的,就好像來自地獄或天堂。曆史學家應記住,難道他們不應該嗎?天使和魔鬼就像國王和士兵,就像思想家和陰謀策劃者。不論是天使還是魔鬼,首先裹上某人幻想中精心設計的外衣,如同某些明智的作家所認為的那樣,即使這樣,又何妨呢?“即使上帝自己在發揮作用,或是現在就存在於現存生命或人類中”,如同布萊克所認為的那樣,那這又何妨呢?盡管如此,我們仍然承認無形的生命、恍惚的事物以及從荒野隱士那飄來的幽靈。它們在會議室、書房、戰場苦思冥想。我們相信,或許就是在葡萄酒坊走過的某位女性讓男人的心靈有了細微改變,或許就是她帶來了思想和想象的強有力運動,這在許多德國人的作品中有提到;或許就是她給人們帶來了激情。我們也相信,或許就是由於激情,如此多的國家才兵戎相見。這種激情不是在某位牧童心靈中產生,而是在激情消逝之前,曾短暫地讓他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