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先秦文學理論批評(3 / 3)

莊子還發展了老子的"大音希聲"的觀點。在《齊物論》中,他把聲音分為"人籟"、"地籟"、"天籟"三種,他最欣賞的是"天籟",即非人的渾然不可分辨的大自然之音,"聽之不聞其聲,視之不見其形,充滿天地,苞裹六極"(《天運》)。在《天運》中,他還把"天籟"解釋成無形無聲的至樂,體現了他所追求的自然全美的最高境界。這和他的"言""意"之辨是相通的,對於後代文藝批評和文藝創作,影響至為深廣。

《莊子》的一些寓言,如《養生主》中"庖丁解牛"的"以神遇而不以目視",《達生》中"佝僂承蜩"的"用誌不分,乃凝於神",《天道》中"輪扁鑿輪"的"得之於手,應之於心"等,雖是就各種技藝而言,但卻揭示出如何認識與掌握藝術創作規律的問題,對後人有啟發作用。

荀子精通儒家經典,在《荀子》一書裏引《詩》即有80次之多。儒家經典大多通過他傳之後世。荀子文學思想最重要的內容是"尊經"、"明道"。針對孟子的"性善"說,他提出了"性惡"論,這是他強調後天學習重要性的理論根據。他說"人之於文學也,猶玉之於琢磨也","子貢、季路,故鄙人也,被文學,服禮儀,為天下列士"(《大略》)。他所說的"文學"是廣義的,主要內容指儒家經典。他主張"始乎誦經,終乎讀《禮》"(《勸學》)。他對於《詩》、《書》、《禮》、《春秋》作了很高的評價,而特別推重的是《禮》。荀子所講的"禮"有新的內涵,它是和"法"聯係在一起的。他說:"'禮'者,以財物為用,以貴賤為文,以多少為異"(《禮論》),就是按貴賤身份不同而享用財物的等級製度,這已超出一般的道德規範之外。荀子特別強調學"禮",就是要人們心悅誠服地遵守統治階級的等級製度。荀子還多次講到"道"。這個"道"是聖人之道,也就是《詩》、《書》、《禮》、《樂》之道,他認為明道必須尊經,尊經是為了明道,明道是明聖人之道,"百王之道"。他的見解開後世"宗經"、"明道"、"征聖"說的先聲。

基於明道的觀點,荀子重視言辭,提倡論辯。他說:"君子必辯。凡人莫不好言其所善,而君子為甚焉。是以小人辯言險,而君子辯言仁也。"(《非相》)他所謂"小人辯言險"是有所指的。他對於春秋、戰國以來的各家學說除孔子外都加指責,而抨擊最烈的是鄧析、惠施。他明確指出辯說必須為明道服務:"辯說也者,心之象道也。"(《正名》)他對言辭、辯說的見解,也反映了他的文學觀。

荀子的《樂論》是針對墨子的《非樂》而作的。他認為音樂有很強的感化力量,可以"移風易俗",可以對《禮》起配合作用。《樂論》是季劄、孔子以來在音樂理論上的重大發展,它自成一個體係,影響深遠。

韓非子曾從學於荀子,而他的文學觀卻是商鞅文學觀的發展。在《商君書》裏,《詩》、《書》、《禮》、《樂》被列入"六虱"之內,並認為"豪傑務學《詩》、《書》"以逃避農戰,是兵弱的原因,對於儒家經典及傳統文化采取斷然否定的態度。韓非子把儒者列為"五蠹"之一,加以抨擊,認為"儒以文亂法"(《五蠹》)。他采取老子"尚樸"、"尚真"和墨子"尚質"、"尚用"的觀點,反對"文"和"飾"。他說:"禮,為情貌者也;文,為質飾者也。夫君子取情而去貌,好質而惡飾。夫恃貌而論情者,其情惡也;須飾而論質者,其質衰也。"(《解老》)他把"情"和"貌"、"質"和"文"完全對立起來,不承認"貌"和"文"對於"情"和"質"有任何積極作用,甚而認為有害,顯然是過激之論。他還進而說:"好辯說而不求其用,濫於文麗而不顧其功者,可亡也。"(《亡征》)"辯說"、"文麗"會導致國家的滅亡,又從反麵誇大了文學的作用。他在《和氏》中說商鞅曾"燔《詩》《書》而明法令"。他為秦王朝實行嚴酷的文化政策提供了理論的曆史的根據。

先秦文學批評的特點和影響:先秦的文學批評,由最初的片言隻語發展到較為完整的見解,經曆了一個漫長的過程,這從一個側麵反映了古代文化的發展。戰國時期,由於生產力的提高,社會經濟政治發生巨大變革,促進了文化的繁榮。在學術領域,各學派的代表人物,在爭辯中各自形成了完整的思想體係,文學批評也隨之而發展。但總起來看,當時學科的界線還不很清楚,現代意義上的"文學""藝術"還沒有形成專門的獨立的學問,而是和史學、哲學等交織在一起,沒有專門的文學批評家。文學批評方麵的見解,大多是從思想家、教育家、政論家的有關言論中推衍出來的,零散的多,有係統的少。各個學派代表人物的文學見解,都是和他們的政治觀、曆史觀、社會觀、道德觀緊密相連的,由於思想體係不同,文學見解也各異。儒家學派普遍地重視文學藝術的政治、社會教育作用,主張文質結合;墨、法、道諸家則傾向於崇"質"而輕"文"。就中墨、法兩家強調的是"用",道家強調的是"真"、是"神",並涉及藝術創作規律問題。各家都以文質問題作為議論的重點,從各種角度提出了自己的見解,豐富了先秦文學批評的內容。其中有主張文質並重的,有主張重質輕文的,卻沒有重文輕質的。這可以說是先秦文學批評的一個重要特點,對於後代文學批評的影響很大,往往成為後世排除浮豔文風的理論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