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膳後,齡安與明鏡前往街尾的孫宅,還未走近就聽見有女子哭嚎之聲,哭得確實引人注目,卻不知是真悲還是假慟了。
如今孫宅門口被周圍的百姓圍得裏外三層,齡安好不容易才拉著明鏡擠到人群前頭,果真看見個披麻戴孝的少婦正坐在大宅門口大哭不止,口口聲聲喊著孫家老爺。
那少婦看來年紀也不大,齡安從周遭議論的人口中判斷出她應該是孫老爺的妾室。如今孫老爺意外身故,家中主母便對她不管不顧,她深覺自己命途孤苦,便從昨夜起就在這宅門口痛哭不停,引得街坊四鄰前來圍觀。
明鏡平日最討厭這種虛張聲勢、吵吵鬧鬧的場麵,但因為答應了齡安要調查這件事,她便不好勸齡安離開,眼下隻是皺著眉頭站在齡安身邊,實在覺得那妾室的哭聲聒噪便暗中扯住了齡安的袖管,暗示他盡快離開。
齡安總是想著昨夜在邁泉河邊看見的那個鬼祟白影,如果他所料不差,那應該就是眾人口中的孫老爺。但孫老爺為何假意投河,任由孫家命案鬧成這樣也不肯現身,其中的可疑之處讓齡安百思不得其解。
正當齡安苦思冥想之際,他發覺明鏡正在扯自己袖管。他回頭去看身後的明鏡,卻見少女的目光正瞥向一旁的看客,他便仔細去聽那些人正在說些什麼。
“這事兒說來也玄乎。昨日午時,有個算命先生路過這孫家大宅,站在門口觀望一陣後說這家裏妖氣衝天,入夜之後家主將有血光之災,需要及時鎮妖。但孫老爺說那個算命先生妖言惑眾,直接把人趕走了,結果夜裏真出事了。”那人說得繪聲繪色,好似自己親眼所見一般。
齡安在旁靜靜聽著,聽那人描述之詞與他在邁泉河邊所見的白影幾乎完全吻合。未免還有出入,齡安上前詢問了孫老爺的身高體型,得到的結果令他更加確定自己見到的就是那位孫老爺。
明鏡以為這件事的蹊蹺之處還在那個算命先生身上,於是他們打聽過算命先生的住處之後就前去一探究竟,卻發現那裏已經人去樓空,早不見了那故弄玄虛的江湖術士身影。
明鏡為此感到失落,卻見齡安又去尋了周圍鄰裏打探算命先生的下落。鄰裏之間給出的答案幾乎相同,那算命先生來是外地人,來烏林沒多久,平素沉默寡言,不太與人說話,他們對他所知甚少,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裏。
明鏡更覺得無趣道:“白跑了一趟。”
“想放棄?”
明鏡正想作答,卻見齡安愁著眉低吟了一聲。她見齡安身形不太穩,便上前將他扶住,好心問道:“你怎麼了?”
齡安勉強直著身子道:“昨晚上挨了兩棍子,本以為疼過就算了,方才顧著查案也沒留心,這會兒倒覺得疼了。”
一旦想起齡安的傷痛是因己之故,明鏡便滿是歉意,道:“還是先去找個大夫給你看看吧。”
齡安深知自己雖然不忘強身健體,卻也是從小養尊處優過來的,此番意外確實應該尋醫診治,這就跟明鏡一道先找大夫去了。
齡安背上有兩道被木棍打出來的紅痕,作為凶手的明鏡對此自然萬分抱歉,因此對大夫問東問西,深怕有哪裏疏漏而耽擱了齡安的傷情。齡安將她如此緊張的模樣看在眼裏,臉上早就綻開了笑容,心底更是欣喜不已,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為何這樣高興。
見齡安看著自己發笑,明鏡隻覺得莫名其妙,坐去他身邊問道:“有什麼這麼好笑?”
明鏡此時滿臉困惑,一雙明眸卻燦如星河,讓齡安看得好是喜歡,不由就此出了神。明鏡以為齡安要拿自己取笑,便不高興地將他推開,然而一抬手,她便覺得自己的手臂有些酸痛。
“你的手。”齡安拉著明鏡的手,將她的手掌朝上翻開,看著掌心的傷痕竟是心疼起來,“昨晚弄傷的?”
“也不都是,有些是之前逃命的時候劃傷的。”
齡安見明鏡手心的傷有向手臂蔓延的驅使,他本想掀開明鏡衣袖看個清楚,卻也知道這樣於理不合,便立刻叫住正要離開的大夫,讓其為明鏡查看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