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刀光淩空劈下的瞬間,靈徽下意識地把玄旻推開,但扣在她臂上手並沒有鬆動,緊接著,她就看見玄旻的手背上多了一道血痕。
聞說發現玄旻受傷,立即趕來保護。她知道必須盡快帶玄旻跟靈徽離開,於是又找了近身的侍衛一起護送玄旻先行撤離。
玄旻扣著靈徽的手一刻都未鬆懈,哪怕因為他太用力,傷口不停地有血湧出,早已將他半隻手都染紅,他也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然而他們才走出沒多遠,就有另一撥人截住了他們的去路。
不同於剛才那撥人的趁亂殺人,這夥人的目的十分明確——帶走靈徽。玄旻在意識到這個事實之後,便已猜出了對方的身份,暗示聞說不用真動手,並且在稍作抵抗之後就將靈徽放開。
靈徽並沒有察覺玄旻的心思,在終於得到逃走機會的瞬間,她毫不猶豫地推開玄旻,跟那幫人就此離開。
為了躲避先前那一撥人可能跟來的追殺,玄旻決定換路進入汝南城,在此期間他沒有管過自己手上的傷,等終於安定下來後,他的整隻左手已被鮮血染遍。
聞說為玄旻清理傷口之後道:“下手真狠。”
玄旻看著纏著紗布的左手卻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你包紮的手法生疏了。”
正在收拾東西的聞說停下手,看著正在研究紗布的玄旻道:“五年都沒有練過了。”
在梁國的時候聞說三天兩頭就會為玄旻療傷,可以說玄旻身上所有的傷口都是在聞說的精心照料下恢複的。
燭光中是玄旻那一塵不變的冷漠神情,聞說如這十五年來一樣無聲地站在他身邊,看著他幾乎不曾舒展開的眉頭問道:“就這樣放走靈徽,王爺真的不擔心麼?”
玄旻眼中頓時閃過一道精光,薄唇緊抿,目光比起方才更顯得肅殺乖戾,問道:“查出那些人的來路了麼?”
“好像是康王的人。”
“好像?”玄旻纏著紗布的手在燭火旁緩緩移動,“這麼不確定的答案你也會開口回答我?”
聞說垂眼道:“我親自去查。”
“回來。”玄旻說完這句時聞說已到了門口,他瞥了一眼女侍衛矯健的背影道,“幫我備筆墨,是時候給建鄴報個信了。”
聞說正要應聲,不想玄旻直接將台上的燭火掐滅,室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而玄旻也到了她身前,背對著自己道:“多備幾盞燈,我在外頭寫。”
聞說看著玄旻踏月而去,夜色中那一襲玄色長袍看來蕭瑟蒼涼,尤其是在回到陳國的這五年裏,時光在玄旻身上留下的這種痕跡更加濃重。聞說有時恍惚地以為自己認錯了人,因為記憶中的玄旻似乎並不是這樣的,他對世情的冷漠無情因為心中的那一份堅韌而始終故我,他的眼裏永遠隻有袖手旁觀,不為外物悲喜,然而現今有些東西卻在她沒有感知的情況下發生了變化。
聞說按照玄旻的吩咐將一切都準備好,靜待他寫完要送回建鄴的折子,道:“我會用最快的速度送到的。”
“隻是一份例行公事的折子,不用你親自送。”玄旻拂衣而已,抬頭望著天邊孤月,像是在思考什麼,稍後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三月十八。”
玄旻眼底對月沉思良久,麵色愈緊,道:“暫時在汝南多留幾日,務必將今日行刺之人的身份調查清楚。”
“還有呢?”
玄旻對聞說的提問頗為讚賞,轉過視線恰好看見她迎著月光的臉,也才真正覺得過去的小丫頭長大了,歎道:“讓他們準備準備,二十三務必到達東涼。”
“東涼跟齊濟是兩個方向。”
玄旻不以為意道:“去齊濟的事不急在一時,好不容易出了趟建鄴又讓我故地重遊,不將這一路風景看夠豈不是對不起將我趕出都城的人?”
聞說知道玄旻必定另有計劃,所以不多詢問,這就讓人去將折子送回建鄴。
玄旻聽著聞說離開的腳步聲再一次將目光移去夜幕孤辰之上。夜色深沉,就連月光都暗淡了不少,過去他就是在這片土地上,忍受著饑寒交迫,被淒清的月光包圍。那時他尚且覺得世間若還有溫柔可言,也就隻剩下這月色不棄世人。然而如今他幾乎成了鐵石心腸,就連這昔日以為的唯一善良也看來可惡。明月千裏,倒不知所謂的嬋娟與共在旁人看來是不是也讓人心生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