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三章 紅塵故夢裏 徽京藏舊事(二)(3 / 3)

然而玄旻有心整頓吏治,到底官官相護,一時間要緝拿查辦並非易事,這樣的行動便成了一番曠日持久的君臣拉鋸戰。有臣工提出新君初繼位,不宜如此在朝中大動幹戈,以免引起大臣不滿,影響朝中安寧。玄旻卻即刻將如此發言的臣工問了罪,又拿了幾個昔日在西雍手下辦事也確實做出不法之舉的官員,在朝會之上直接曝光其罪行,予以嚴懲,並且當場擢升了一些他過去留意過的有功之臣,賞罰分明,便是要讓所有人看著,他雖方才繼位,卻不是不知朝政,誰忠誰奸,他心自清明。

如此一番下馬威頗具警示作用,也為他整頓朝野大開門路,由此陳國展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整治官場風氣的革新。

玄旻在外鐵腕強悍,對內雖不盡溫柔卻也與靈徽相敬如賓。靈徽在那一日水榭之事之後,與玄旻就好似冰釋一般,雖然並不見幾多恩愛,但隻要兩人都不提起過往舊時便能和諧相處,時間久了,也就讓人誤以為他們從來都是這樣和睦。

靈徽在鏟除景棠與西雍的行動中一直都處在暗處,哪怕當日在禦書房內陳述真相,在場的也不過數人。如今先帝駕崩,除了蔡襄,剩下的就都是玄旻的自己人,因此在他決定昭告冊立靈徽為陳國國母之前,他便早早尋了理由將蔡襄打發去了地方上,再曉以威脅,逼得蔡襄無法開口反對。至於冊立大典,便同他的登基典禮一樣,推遲到三年之後。

隻是靈徽的身份敏感,要將其立為陳國皇後依然遭到了眾多臣工的反對。玄旻以過去宋適言在穹州滋事導致宇文憲被害一事為理由,證明梁國舊部對國朝安定的威脅,又在眾人都深以為然之際,拿出從陳國舊部處得來的歸降書。降書中明確提出梁國舊部願意歸順陳國,不再滋擾生事,願陳皇善待梁國明珠,他們願意聽從陳皇調遣,為陳國駐守陳、梁、蜀三國邊境,以示臣服誠意,降書上一並蓋有昔日梁國大印。

雖然仍舊有臣工以為不妥,然而事關社稷穩固,能夠以此評定梁國舊部,穩定民生必定是好事,靈徽雖是亡國公主,但為宋氏皇族血脈,與玄旻的身份實也是般配的。於是這樁婚事便這樣落成,婚禮皆等三年喪期之後再補辦。

於是靈徽就此留於陳國宮中,成了陳皇身邊唯一的後宮女眷。她日常不太說話,玄旻不在的時候,她多是一個人悶著,偶爾和聞說聊上兩句,是以讓其他內侍都覺得這位國母並不好親近。

宮中關於靈徽從梁國公主成為陳國清王府舞姬又最後成為陳國皇後的故事不知何時流傳開來,其中過程曲折離奇,有些版本說得離譜誇張,就連靈徽自己聽了都覺得十分好笑。那些她被軟禁在清王府清苦歲月居然在眾人的口口相傳裏成了與玄旻比翼雙飛的幸福,她過去沉浸在親人離散裏的痛苦變成了在陳國貪圖享樂的榮華,在那些傳言裏,她不像是個亡國公主,更像是以色事主的禍害。

靈徽將這些故事說給玄旻聽的時候,她發覺玄旻的神情有些奇怪,隻是不等她開口詢問,玄旻便先將她吻住。兩人纏綿溫存一陣後,她問玄旻道:“如果我沒有忍受住你五年的折磨,用那把匕首一早自我了結了,你會難過麼?”

他看見靈徽眼裏殷殷的期待,在兩人這三個月的相處裏,她的眼波已比過去柔和許多,也蕩漾開了更多的情緒,雖然她的表現始終淡淡的,神情神態卻比過去豐富,是喜是悲都這樣清晰地展現在他麵前,不像從前的她隻有痛恨和悲憤。

“你能來到陳國就證明你不會輕易自裁。”

“可我真的曾經輕生過……”

“你不是還留了機會讓我救你麼?”他再一次封住她的唇,在她即將再度提起那些過往之前。他們之間的感情還很脆弱,經不起那些往事的敲打,現在的相安無事就像是虛浮在眼前的空中樓閣,而他們就是處在醉生夢死的虛幻裏,一旦回到現實中,一切也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