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天,白羽靜靜地飄落。不久,便紛紛揚揚地連成了一片。轉眼隻見,茅屋之上,便被落雪所覆。
漫天飛雪,一點點地侵上竹籬笆,也侵上了旁邊褐色的空酒壇子,映得雪片格外白淨。
雪落無聲,暮日山居一片靜謐與安寧,隻有阿九溢出唇外的讚歎聲和笑聲。
小家夥從來沒有見過這般景象,揚著雙手,興奮地直轉圈兒。
蘇慕寧放下了唇邊的煙管,攤開手掌。落雪靜靜地飄落在他的掌心,他用舌一舔:“呼呼,雪藏了三十年的女兒紅,果然是好酒。這樣醇香的雪,就是醉死,也甘願了。”
周痕不搭理他,隻是徑直走到竹籬邊,手一揚,扔去一個酒壇:“隻剩下兩壇,過期不候。”
慕寧抬手接過,滿滿地灌了一口,隨即抹嘴笑道:“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周痕斜眼瞥他:“你蘇慕寧,又何時懂得‘客氣’二字怎生書寫了?”
“唉呀呀,好友,這話說得可真是見外了。你我之間,又何須客氣呢?”白眉怪笑盈盈地回過一句,剛想再灌上一口好酒,忽地一偏頭——
一個雪團子,擦著他的臉,急急飛過。
“哎呀,沒中。”小家夥的語氣,似是相當惋惜。
蘇慕寧把酒壇往石桌上一掇,隨即撈過桌麵白雪,笑眯眯道:“九少爺,想跟老人家鬥,我看你還需不少時日。”
話音未落,慕寧團過雪球,便追著阿九跑了開去。小家夥撒丫子便奔,邊跑,尾巴還邊晃悠著,簡直比那兔子還快。時不時地回過頭來,直衝著慕寧丟過一個雪球,卻屢屢砸不中。
不過,好在小家夥個子小,邊跑著的當口,微微一彎腰,就可撈到充足的彈藥,不懈攻擊。而那白眉怪雖腿長,可每每彎腰撿雪球,卻要慢上不少工夫,偶爾還得敲敲腰。拿周痕的話來說,他一懶蛋包兒,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何時費過這等勁了。
總而言之,一大一小,誰也撈不到半分便宜。
周痕坐在石桌邊,望著那追打不停的一大一小,也不言語,隻是猛灌著酒,微微揚了唇角。
然而,彈藥無眼,戰爭最無情。就在周痕愜意獨酌的當口,小家夥蹦蹦跳跳地奔了過來,衝他搖尾巴還要麥芽糖。
周痕剛想念他兩句是不是不要牙了,卻忽覺脖子一涼。電光石火之間,當下會意過來,他疾出手,牢牢扣住背後冰涼的右手——
白眉怪手上還抓著一捧雪,頓時被逮個現行,隻得笑道:“哎呀呀,周姑娘,莫扣那麼緊。這捉犯人一般的擒拿手,最是無情啊。”
周痕冷哼一聲:“灌人一脖子雪,便不是無情了麼?你們倒是盤算好了,還學會聲東擊西了。”
後一句不是衝著現行犯,而是衝著阿九說的。不過小家夥倒機靈,一見事跡敗露,早就顛顛地跑遠了去,遠遠地衝著慕寧直做鬼臉。
“呼呼,醫師我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
白眉怪笑嗬嗬地打著哈哈,緩步走到石桌邊上。周痕也不言語,袖尾一掃,石凳上的積雪盡數被拂去。蘇慕寧又是“呼呼”兩聲,一下子坐下了。
提起兩壇陳年女兒紅,二人也不多話,便這樣一口接一口地灌著。
小阿九一個人沒雪仗可打,便開始堆起了雪人。
暮日山居的雪,是甜甜醇醇的。小阿九一邊堆著,一邊偶爾舔上兩口。不多時,三個團團人便初見了形。
一左一右,兩個大雪團。一個手上插了隻柴枝當煙管,另一個腳邊躺了隻柴刀——阿九本想把柴刀也插上去,卻因為太重,幾次三番的失敗之後,隻得作罷了。
中間那隻小雪團,做的最漂亮最精細。小阿九想了一想,從懷裏掏出舔了一半的麥芽糖,插在小雪團的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