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來 了

這真是說不出的悲喜交集──滾滾的江濤向我迎來,然後這裏是青山,那裏是綠水……我又投入了祖國的慈懷!

你莫告訴我這裏是遍體瘡痍,你沒聽見麥浪翻得沙沙響?這才是我的家鄉我的祖國:打盹的雀兒釘在牛背上。

祖國啊!今天我分外的愛你……風呀你莫吹,浪呀你莫湧,讓我鎮定一會兒,鎮定一會兒;我的心兒他如此的怔忡!

你看江水儼然金一般的黃,千檣的倒影蠕在微瀾裏。這是我的祖國,這是我的家鄉,別的且都不必提起。今天風呀你莫吹,浪呀你莫湧。我是剛才剛才回到家。祖國呀,今天我們要分外親熱;請你有淚兒今天莫要灑。

這真是說不出的悲喜交集;我又投入了祖國的慈懷。你看船邊飛著簸穀似的浪花,天上飄來仙鶴般的雲彩。

本詩原載於1925年8月13日《晨報副刊》第1249號。

叫 賣 歌

朦朧的曲巷群鴉喚不醒,東方天上隻是一塊黃來一塊青。這是誰催少婦上梳妝?──  “白蘭花!白蘭花!”  聲聲落入玻璃窗。   桐陰攤在八尺的高牆底,“知了”停了,一陣飯香飄到書房裏。忽把孩兒的午夢驚破了──  “薄荷糖!薄荷糖!”  小鑼兒在牆角敲。   市聲像沸水在銅壺裏響,半壁金絲是竹簾篩進的淡斜陽。這是誰遮斷先生的讀書聲?──  “老蓮蓬!老蓮蓬!”  滿擔清香挑進門。

黃昏要擁住全城去安歇,紛飛的蝙蝠彷彿是風催落葉。這時誰將神秘載滿老人心?  你聽啦!你聽啦!  算命瞎子拉胡琴。

本詩原載於1925年9月19日《晨報副刊》第4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