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門當戶對 第七章 巧施妙計試真凶(2 / 3)

屋瓦忽然掀了幾片,一人無聲無息地飄然落下,緊身黑衣,蒙著黑巾,獨留一雙眼睛在外麵,即使這幽暗之中,那眼睛依舊亮得逼人。

他傾耳聽了一下外邊的動靜,才又向床塌靠近幾步,似乎有點猶豫不決。但最後還是下了決心,向前走幾步,手腕疾翻,亮出一把匕首正要往下刺落,床-上棉被忽得飛起,朝他當頭蓋了過來!

黑衣人心知中計,但他身手也的確了得,在這種危急關頭仍能反應迅捷,隻見手中匕首劃出數到銀光,嘶嘶聲後,若大的被子就碎裂成了十幾片,來勢頓解。緊跟著身形疾掠,硬生生地拔地而起,“咣”的一聲衝破屋瓦。

風中傳來他最後一句話:“這事不算完——”

不算完——不算完——

聲音刺耳如銅鑼,餘音久久不絕。

陰謐的房間裏,床-上原本躺著的那人此刻靜靜地站著,淡淡的月光從屋頂的破洞處照下來,映在他的臉上,目光竟是如此悲哀。

他的手慢慢在身旁握緊,緊到皮膚上的青筋條條綻出,那年輕臉上的滄桑氣息更重。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你?”聲音仿佛是自喉嚨裏逼出去的,無限悲憤,無限傷懷。

不一會兒,急促的腳步聲自外傳來,房門被砰的一聲撞開,衣衫不整,帽子都沒戴好的葉琪楓衝了進來,“怎麼回事?我好像聽見有人說什麼——”

話未說完,見到迦洛臉上的表情,頓時怔住了,“迦兄,你怎麼了?”

迦洛閉起了眼睛,這時柳舒眉也匆匆趕到,一樣的衣衫淩亂,還帶著迷蒙未醒的樣子,“我看見一個黑衣人匆匆離開……迦洛你怎麼會在這個房間裏?世子去哪了?”

一句話提醒了葉琪楓,四下看去,床-上空空,碎布棉絮飛了一地,就是不見隨歌人影。

迦洛再睜開眼睛時,悲憤之色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苦笑:“哪有什麼世子。”

“難道……這是……”

“不錯,是我布的一個局,誘凶手上鉤的。”

“那凶手呢?”

“來了,又走了。”

柳舒眉皺起了眉頭,他的名字叫舒眉,然而他發覺這些天他皺眉的次數越來越多了。“是剛才那個黑衣人?”

葉琪楓想到了一點,驚道:“會不會和那個買斷田七血竭的黑衣人是同一個?”

柳舒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應該是。怎麼,迦洛,連你也抓不到他?”

迦洛走到窗邊,推開窗子,月光瀉進來,涼涼地鋪了一地。

“他跑不掉的。跑過了這次,跑不過下次。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柳舒眉與葉琪楓齊聲問道:“是誰?”

迦洛抬頭看著天邊的明月,眼中似有淚光閃爍,最後低歎一聲收起了愁容,轉身麵對二人時,已恢複了平靜。

“卞胥。”他的每個字都說得很慢,“他是卞胥。”

此言一出,柳舒眉才驚詫地挑起眉,葉琪楓已先叫了出來:“什麼?是他?不可能!”

“是啊,迦洛你是不是弄錯了?卞胥不是中了碧火流已經死了的嗎?”

“那一切都是木嚴和龍門另一個弟子看見的,我趕到時除了那匹毒發倒斃的馬,並沒有見到屍體。”迦洛把視線轉向柳舒眉,低歎道,“看來隨歌當初猜對了,他一開始就懷疑卞婿在欲擒故縱,假裝被害而使自己成為最沒有嫌疑的人,同時更方便他暗中殺人。”

“可是你不是說那夜他和你待在一起,沒有機會去京城殺風七少嗎?”

“因為我當時忘了一點——卞胥的輕功非常了得,隻怕更在你我之上。以那樣的輕功,癸時趕往京城,再天亮前從京城回到平安鎮,不是沒有可能。”

葉琪楓仍是疑慮多多,“可是,剛才那個聲音和卞胥又細又脆的聲音完全不同啊!而且那個少年雖然很多地方很可惡,但說他會做出這種令人發指的事來,我……我真是不敢相信……”

“我相信迦洛不會認錯人。”柳舒眉的手搭到了迦洛的肩上,定聲道,“聲音不代表什麼,別忘了這世界上還有種功夫叫做口技。迦洛,我們下一步怎麼做?”

“其實我們已經知道他是誰,直接到錢府去把此事真相告知天下,他不就功虧一簣,無計可施了嗎?”葉琪楓說得天真,柳舒眉哈的一聲笑了出來,道:“抓賊都要抓贓,更何況是殺害相國之子和北靜王世子這麼大的事情,單憑迦洛一句話,世人不會信的。所以,還是得抓住他,由他口中逼出事實,才能令人信服。”

葉琪楓頓時困窘萬分,垂下頭去,支支吾吾地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我想到一計!”

“哦?柳大哥快說!”

柳舒眉拂袖在椅上坐下,微微一笑道:“要引魚上鉤,得做些什麼?”

葉琪楓答道:“放餌。可是他剛上了一次當,必定會更加小心。”

“所以這個餌我們得放得夠大才行。對他來說,風七少死了,隨歌下落不明,九成是中了他的毒手,我們兩個無心娶錢小姐,若非因為迦洛謊稱隨歌沒死,凶手的殺人計劃應該是已經完結的了。也就是說,你和我,原本是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的。”

“那麼,如果當他發現你我成了他不得不除掉的對象時,他便會顧不得曝光的危險再度出手,對不對?”

柳舒眉一拍葉琪楓的肩,讚許道:“聰明!”

“那麼我們怎麼才能成為他不得不除掉的對象呢?”

“這個……我們就要借助一個人的幫忙了。”

“誰?”

“錢三小姐,錢寶兒。”

夜深透。

同樣的感覺再度經曆。空氣中開始湧動起灼燙的氣流,那種炎炙令肢體變得呆滯,一股壓力自頭上沉沉而下。

迦洛的手猛地一緊,緩緩睜開眼睛。

他看到一雙璀璨如流星般的眼睛,在正上方靜靜地看著自己,當那眼睛的主人發現他醒了時,目光一變,整個人頓時自床頂上飛了下來。

迦洛連人帶被急速一翻,滾落在地。

那人趁機左腿掃出,意圖絆倒迦洛,卻不想棉被整張飛來,如大網一般將他包住,一時間手腳俱都被縛,動彈不得。

迦洛雙臂一長,已將被帶人一把抱住,雙眸燦燦,即喜且笑。

那人臉上閃過一絲嗔怒,忽得張口,一口咬在迦洛的肩膀上。

……

眼睛再度睜開時,窗際透出一線薄光,屋內一切漸明。迦洛躺在床-上凝視著床頂,藍布碎花的幛幔上,白色的流蘇無風自蕩。

這輕輕搖蕩間,似宿命與結局來臨。

四月十八,一大早便有輛錢府的馬車停在了平安客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