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自窗外暖暖地曬進來,葉琪楓伸了個懶腰,悠悠醒轉。真奇怪,原本是坐在桌邊看書的,怎麼就睡過去了?轉頭看看囫圇,竟也趴在一旁的小幾上睡得正香。
葉琪楓過去推了推囫圇,沒什麼反應,幾上備有筆墨,一時頑心頓起,提了毛筆往囫圇臉上畫,可笑小廝好夢正酣,即使這樣仍是不醒,一任臉上多了數個圈圈叉叉。
葉琪楓無趣地擱下了筆,剛自轉身,頓時吃了一驚。隻見床-上的季玲瓏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正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糟了,被她看見自己這般孩子氣的舉動,一想到此,臉便刷地紅了起來,連說話都變得有些結巴:“季,季姑娘,你,你醒了!”
誰知床-上美人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一般,隻是看著他,眼神倒有幾分呆滯。
“季姑娘,你,你怎麼了?覺得好些了嗎?想喝水嗎?”
季玲瓏依舊那般呆呆的,雖是醒了的人,卻毫無生氣。
葉琪楓發覺到有些不對勁,轉身剛想去找人,就瞧見柳舒眉推門而入。
“柳大哥,你快來看看,季姑娘好奇怪!”
柳舒眉看上去有些疲憊,聽得他的話後便走到床邊對季玲瓏瞧了好一會兒,皺起了眉頭:“季姑娘,你能說話嗎?”
季玲瓏沒有反應。
“季姑娘,你能聽見我說的話嗎?”
這回連眼睛都閉起來了。柳舒眉回頭看了看葉琪楓,兩人麵麵相覷。
“柳大哥,這是怎麼回事啊?”
柳舒眉沉吟道:“會不會因為毒拖得太久,已經腐蝕了她的部分知覺?此刻雖是已經解了,但肢體機能還未恢複原狀?”
話音剛落,便聽一個聲音自外傳來:“怎麼了?”
兩人雙雙扭頭,喜道:“迦兄,你回來了!”
房門開處,迦洛麵帶微笑地快步走進來,不待二人發話先給季玲瓏搭了搭脈,臉色大緩道:“不妨事,她再靜養些時日便能恢複如初,勿需擔心。”
葉琪楓鬆了口氣,“這就好,我還真怕她就此從冰山美人變成一個死美人,又從死美人變成一個木美人,那樣世子回來後,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向他交代……對了,可有查到世子的下落?”
迦洛直起身目視二人,微笑道:“我正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們,我找到世子了!”
葉琪楓下意識地向門外看去,“他在哪?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
“他遭人暗殺,傷勢不輕。”
柳舒眉的眉頭皺得更深,而葉琪楓已驚呼了出來:“世子也遭人毒手了?”
“不要擔心,幸好救得及時,性命已無憂。不過一時半會還處於昏迷狀態,但我想不久他就會蘇醒,到時候必定能告訴我們誰是真正的凶手。”
葉琪楓道:“迦兄的意思是世子看見了凶手的真麵目,而且還認得那人?”
“世子武功不弱,要從背後偷襲他或許不難,但如果真麵交手還能一擊而中,連割一十八刀,恐怕當今世上隻有一種人能做到。”
“哪種人?絕世高手?”
迦洛搖頭,眼神清亮,“熟人。”
“熟人?”葉琪楓恍然大悟道,“迦兄認為凶手是世子的熟人?”
“不但是熟人,而且肯定是他猜想不到的人。因為想不到會是對方,所以太過震驚而全無抵抗能力。若非救得及時,他必死無疑。”
“那我們還等什麼?快去看世子吧。”葉琪楓說著就往外走,“他人在哪裏?”
迦洛攔住他,微笑道:“不急不急,我已吩咐店夥計將他安置到隔壁房間了,他起碼還要三四個時辰才能醒轉,現在去看望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幫助。我們不如先來討論一下接下去該做什麼,大家坐下吧。”
柳舒眉臉上的疲憊之色愈濃,他伸了個懶腰歪倒在一把椅子上,能怎樣舒服便怎樣舒服。葉琪楓見狀問道:“柳大哥,你看起來好像很累。”
迦洛瞥了柳舒眉一眼,“他這個人一天若不睡上整八個小時,必然會全天精神不佳。”
“唉,別說了,我這幾年逍遙慣了,就不曾像昨天那樣滿腹疑慮憂心忡忡,睡不安穩。我現在最希望的就是這事情快點結束,我好回江南繼續過我的悠閑日子。”
“三日後便是錢老夫人的壽宴,一切到了那天即成定局,因此,這三天是關鍵時期,最後究竟會是我們贏,還是凶手贏,就看這三天。”
葉琪楓連忙點頭:“沒想到好好一件美事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想來我真是幸運,五人裏就我不會武功,卻到現在還安然無恙。”
迦洛想了想,說道:“你們難道沒有發覺?凶手下手的目標並非以強弱而分。”
這會可連柳舒眉都感到好奇了,“那是以什麼?”
“舒眉為人閑散,最受不得半點拘束,娶妻這麼不自由的事情若非實在沒辦法,是斷斷不會為之的。你此趟前來,主要是給錢家麵子走個形式,是也不是?”
柳舒眉大笑道:“知我者迦洛也。”
迦洛淡淡一笑,目光轉向葉琪楓,“而葉兄弟也是受了你哥哥的囑咐才來京的,在你心裏,對這門婚事也並無期待。是嗎?”
葉琪楓臉色微紅,聲音幾乎細不可聞,“我……我隻是覺得……我年紀還小,而且我從小就很怕見女孩子,和她們在一起,我覺得很緊張……”
“這就是了。相反,世子隨歌是打定主意要娶錢三小姐,連心上人都可以忍痛割舍;風七少的心思我不清楚,但他無論容貌家世都是你們五人中最搶眼的,據說女子們隻要見過他一眼,便再也忘不了他的絕世風華,因此他中屏的勝算最大;而卞胥……”說到此處,迦洛不由自主地放柔了聲音,目光裏帶了幾分寵溺意味地說道,“卞胥古靈精怪,神秘複雜,行事從不按常理出牌,對這樣的人物,怎麼可以忽視?”
葉琪楓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因為我和柳大哥不想娶錢小姐,所以我們還活著,而世子他們想娶她,所以就先遭了殃!”
“是,所以我說,凶手選擇目標的標準並非你們中誰比較好下手,而是你們誰對選婿一事比較用心。”
柳舒眉沉吟道:“凶手做這件事,得冒多大的風險?卞胥可先不提,而我們剩下的四人裏,無論是誰死了,都勢必會引起不小的震動,他就不怕一旦事敗,身無全屍嗎?”
迦洛望著他,目光如水,“這隻能說明,此事成功後可得到的利益實在誘人,遠遠超過這些風險帶來的憂慮麻煩。”
“還有一個可能啊。”葉琪楓興致勃勃地說道,“也許凶手的身份很特殊,特殊到誰也不會想到是他幹的,他可以把自己藏得很好。”
迦洛淡淡一笑,說了一句話:“如果凶手這麼想,那就大錯特錯了。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一個人的身份,可以安全到天衣無縫。”
窗外的斜陽似乎因這句話而忽然變濃,晚霞紅透,又一幕血色連天。
黃昏又逝,暮色漸濃,屋內靜悄悄的。薄薄的餘光中,依稀可見床-上被子高高隆起,一人麵朝裏而睡,呼吸紊亂,顯見受傷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