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蔫兒不信邪,繼續找伴兒。不知道它後來又找過誰,還上過哪些當。總之,牛欄前後常能碰到它嗥叫著逃奔的狼狽場麵;再後來,它變安靜了,大約對找朋友這件事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幸運的是廚師王胖沒有偏見,狗兒長得再難看,在他眼裏也是一條生命,不應該被嫌棄。他對老蔫兒關懷備至,不讓這可憐蟲受到別的狗兒欺負。
老蔫兒第一次得到寵愛,難免有點兒得意忘形。閑得無聊,它叼了王胖的襪子、煙袋,不是藏進灶膛,就是扔進水坑,害得王胖到處找,它卻坐在一旁沒事似的。好性子的老廚師從灶灰或髒水裏找到東西,明知是老蔫兒搗的鬼,也隻笑罵幾句,一點兒也不生氣。
有什麼辦法呢?這是狗娃兒的天性,沒誰陪它玩兒,它得自己找樂子呀。
有吃有玩兒,老蔫兒的毛色眼看著變得油光水亮,身子骨兒也漸漸結實,能穩穩地奔跑了。
成天跟著王胖轉,時間長了,老蔫兒對肉菜油鹽的儲藏地點了解得一清二楚,又無師自通地掌握了用鼻子頂開門閂的技術。它趁王胖不在,撥開碗櫃的門閂,攀住隔板爬進去,吸溜著鼻子研究裏麵的壇壇罐罐 —
豆醬聞著舒服,
白醋酸嗆難當,
鹽罐呢,偶爾舔舔還行……
這麼幹與其說是餓,還不如說是出於好奇,因為它不忙著吃,隻是挨個兒嗅嗅舔舔。一不小心鼻尖伸進了裝辣椒麵兒的瓦缽,老蔫兒打了個大噴嚏,身子一顫,兩邊稀裏嘩啦弄倒一大片。
它縱身一逃,隨之,好些盤碗瓶瓢滾落下來,招來了一隻老貓。
王胖進來看到滿地狼藉,又聽到櫃子下麵有啃骨頭的聲音,伸手抓去,摸到一條尾巴,再使勁兒一拽,揪出一隻嗷嗚嗷嗚叫的大貓。他抓根竹條把那老貓狠揍一頓,扔了出去。
老蔫兒飽受一場驚嚇,可啥也沒偷到,太不甘心了。它找個機會開展第二次行動。
這次更 慌 張,還沒來得及搜索,就直接打翻了醬油和一摞子菜碟。幸好逃得快,聞聲趕來的王胖沒逮著它,隻遠遠追趕著房頂 上的老貓,罵得驚天動地。
真正撈到好處是在一個下午。那天,王胖熬了一大罐豬油,關好櫃門去了菜園。豬油的香味令老蔫兒垂涎三尺,它撥開門,嘴鼻湊到了油罐 上……
王胖抱著白菜 回到夥房,老蔫兒正把頭埋在油罐裏,吃得滿櫃子噴香。胖廚師才曉得自己冤枉了老貓。他揪住狗兒脖頸兒上的皮,跑出夥房,掄圓了他的粗胳膊。
呼—老蔫兒飛向陡坡下的魚塘,把水中倒映的青山綠樹攪成了一池碎片。
仗著天生的水性,它隻嗆了一口水,就呼哧呼哧遊到岸邊,嗷兒嗷兒撒著嬌又往夥房跑。白白損失了一大罐豬油,傷心透頂的王胖還憋著一肚子火兒沒消化呢。見狗兒跑近,他沒好氣兒地迎頭給了一腳。
嗷的一聲痛叫,老蔫兒又暈頭轉向滾下坡,再次墜入水中。
這次總算讓它明白自己確實闖了大禍。遊上岸後,它沒敢靠近王胖,就在魚塘邊的石坎下找了個幹窩,算是正式自立門戶了。
餓出來的歪主意
老蔫兒這個新窩,仍在場部的柵欄圍牆裏。
胖廚師的嬌慣讓老蔫兒隻學會了玩耍和偷吃,生存本領一樣也沒進步,仍然那麼蔫兒,那麼窩囊。它沒膽量跟小狗們爭食兒 又不敢外出找食兒,更不敢回夥房蹭食兒,隻能繞著山坡下的幾棟牛欄豬舍轉,千方百計找東西填肚子。它追過蝗 蟲、螳螂,撿過垃圾,甚至學著羊羔牛犢啃青草。可是那不爭氣的肚子不但不消化,還讓老蔫兒惡心難受,吐得眼淚汪汪—吐過之後,感覺更餓了。
然而,饑餓催生的不光是敢於嚐試的勇氣,還有智慧。這幾天,老蔫兒腦瓜兒變活絡了些,可惜沒用在正道上。
一開始,老蔫兒隻是趁牛群上了牧場,去新生小牛犢的食槽裏舔幾口剩牛奶;後來,它跑到為豬娃兒熬稀粥的大鍋邊,偷吃幾團滾燙的熟麥麩……運氣好時,它東鑽西竄,好歹能混個半飽。
老蔫兒繼續偵察,施展一隻半大狗娃兒的全部“才華”。
功夫沒白下。漸漸地,它掌握了混進豬圈牛欄的最佳時間 。趁飼養員離開的三五分鍾,它盡可能多吃幾口;夜裏,整個牧場都沉入夢鄉,隻有老蔫兒還不辭辛勞地奔走在幾座牛欄之間,挨個兒從柵欄上的狗洞潛入潛出……幹嗎呀?當然還是找吃的!
奶牛因為生小牛的時間不同,有著各自的產奶高峰。到了那個階段,牛媽媽的乳汁會多得像泉水一樣湧出來。一頭高產奶牛每個白天加黑夜的產奶量常 常高達30到40公斤,至少能灌150盒牛奶。
擠奶時間還沒到,牛媽媽們的乳房就漲得鼓鼓囊囊,既累贅又難受。實在忍不住的母牛,就抬起頭扯著嗓子哞哞大嚎。可擠奶的時間有嚴格規定,牧工必須遵守,誰也不能提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