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會處置她嗎?”
“聽你吩咐。”
“屬下不敢,隻希望她能隨大人回京去……最好蕭哥也一塊走。”
“蕭途可以幫到屈翼許多忙,他的去留我不做主;至於平安,我會帶她走的。”殷傳封將她的低落收進眼底,心想這回還是有收獲的,“你是聰慧,但缺狠心。我讓平安來這一趟,既是想摸清她的私心,也想讓你練下眼力,學會觀察一個人的表裏舉止。”
“那我現在的表現,大人滿意了嗎?”
“……爾爾。”
從他嘴裏得到這兩算是“稱讚”的字眼,真是太不容易了,以後所要付出的代價隻怕更多更大。他是滿意、得逞的抿了一口茶,但她卻是心如大石——石沉大海。
距離天破曉還有半個時辰,殷傳封帶著華凡瓔重遊舊地,窯姐樓歇業數日,內裏裝潢重整完畢,昨日總算又再開業了。
“怎麼還要過來?大人想調查什麼?”
“守在那肉店的士兵彙報說,昨天有人訂了十斤羊肉,今天要送來這裏;付銀子的不是鴇娘,而是一位客人——我懷疑金浩還窩藏在這裏。”
“他也太敢冒險了吧,還真以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這個地方留給她不好的回憶,一踏進這寸土殷傳封就察覺到她渾身不自在:“不必緊張,大白天的,那些人要麼沒睡醒,要麼還沒來光顧,你不會遇上的。”
“若金浩在這裏,你我不是他的對手,你究竟想幹什麼?”
“你打聽到他與朝上人勾結,我懷疑那人就是丞相,現在我就冒充是丞相派來的人,再查清楚他們究竟達成了什麼協議。”
“你們不是見過麵嗎,會不會有破綻?”
“你我不是易容了嗎,多貼了張假皮在臉上可不是為了玩的,不然,他不認得我,也絕對認得出你。”畢竟,金浩那晚對她這小白臉“情有獨鍾”的行為,是那樣令人印象深刻,所以這回兩人不僅貼上黝黑膚色的假皮,又在身上裹了多層,裝成胖子,“好了,記得別說話。”
摸著自己的臉,華凡瓔不得不重新看待這個不懂武的男人,想不到他竟有這手藝;不僅臉皮做得以假亂真,就連他改變自己的聲音都隨意自如。
往自己腰間係上一個官人家眷出入京城的小令牌,如此告知對方自己身份的微妙;兩個肥胖的身影在白天的窯姐樓裏晃動,別說多怪異。
這時,二樓一個男人探出半身來,本來一手悄然握住刀柄,但看到那腰間的令牌後猶豫了,少刻後衝那兩人一喊:“你們倆胖子,上來陪大爺喝上一杯!”
“喔,好咧,大爺!”殷傳封點頭哈腰的立即成了小人物舉止,平日那不怒而威的傲氣和尊貴蕩然無存,隻有一副小人怕事,畏首畏尾的模樣。
兩人到了二樓,悉悉簌簌地坐下,胖墩的身子幾乎要把單薄的木板椅壓扁;華凡瓔瞄了一眼,立即認出他就是那日隨著自己進肉店,為金浩辦事的男子。
“你們兩個胖子,大白天來找窯姐是傻愣了吧,姐兒哪有空伺候你們啊!”男人也不急,拉著他倆說別的。
“大爺不知道,小的和老弟來,不是尋樂子的,是尋人!”
“……誰啊?”
奉承諂媚的語氣,殷傳封學得十足,那佯裝出來的尖銳聲音自然得很:“我家老爺說了,這裏似乎住了位大人物,讓小的過來瞻仰一二!”
“你家老爺是誰啊?”
殷傳封一副予有榮焉,狗仗主人勢的模樣,但話到嘴邊,還是刻意低聲降調幾分:“我家老爺可是朝上的大人物,當今皇上倚重的——丞相大人!”試探地說出名諱,就賭一賭是不是他。
果然,男子心裏鄙視著,說話就漏了一嘴:“呸,不就一個年過半百,行將就木的老頭,還什麼破丞相!要不是我家主人,哪有他現在這麼風光!”像是確定了他的身份,男人眼裏的戒備少了些,說話的語氣也自家了,“不是說了局勢緊張,暫不見麵麼?”
“我家老爺不放心,生怕……所以小的隻好聽從上意。”
“算了算了,真受不了你們金鑫人羅裏巴嗦的!你也不必瞻仰什麼,我家主人回去了,不過也把事情交代了我。”
“大爺請說,小的一定照辦!”
男人想說著,瞄了眼一直低著頭不吭聲的華凡瓔,心裏有幾分疑慮:“你這老弟怎麼回事?不吭聲,死啊人!”
“大爺莫氣,他從小就啞巴,也呆頭呆腦的,小的隻是帶他出來見見世麵。”殷傳封故意用手肘撞了她一下,嚷聲道:“說你怎就這麼鈍啊,快給大爺斟酒!”
華凡瓔連連點頭,在男人的厲眸下故意抖得厲害,把酒碗裏一半的酒都濺到桌麵了。見罷,男人不屑一笑,似在嘲弄“他”的笨手笨腳;一把搶過酒碗,豪邁的咕嚕咕嚕倒進大嘴裏。
殷傳封怯怯地陪著笑臉,哆嗦著嘴角求饒:“小的代他道歉,大爺別介意。”
“你回去告訴你家老爺,他那個徒弟既然那麼麻煩,就幹脆利落些把他給解決了,省得我主子進京後還得自己出手!”
“是是是!小的一定轉告!”連連點頭,誠惶誠恐的姿態,“不、不過,你們答應我家老爺的好處——”
“貪婪!你家老爺就是這點太急進!”男人啐了一口,就是不痛快說,刁難道,“我家主人說了,事成了少不了你的好處,不過現在主人不在驍城了,還要你們去辦一件事——就是‘王’字木令墜!把這個找到了,我家主人就會履行承諾了。”男人以指點水,在桌上寫了那幽字體的“王”字。
“大爺這、這不是為難我們麼?驍城這麼大,找這個還沒巴掌大的東西……”
“少羅嗦!事情就這樣,滾!”
兩胖子就這樣被掃地出門,落荒而逃似的離開窯姐樓一帶;確定無人跟蹤了,主仆兩人相視一笑,不慌不忙的卸下妝容。
“沒收獲呢,大人。”
“不急在這一時啊,但至少可以肯定與金浩勾結的,正是丞相。”殷傳封看了她的手一眼,又問道,“剛才你在酒裏下了什麼?”
“鳩毒,現在——他恐怕已到閻羅殿報到了。”殷傳封絕對不希望今日的事傳到金浩耳裏。好個殺人不見血,以她目前的能力看來和心態,也就隻能行這樣斯文的手段。
她的機靈摸準了他的心思,讓他滿意的頷了首:“總算你做對了一件事。”
追蹤了幾日夜,蕭途還是讓元崇給逃了,無功折返。
“屬下無能,沒能追上那位蒙麵人。”愧疚一跪,蕭途不敢與殷傳封對視。
早料到了,他也不生氣:“往哪逃了?”
“出城了,而且追尋他的不止我們。”
“金浩自然是不會放過他的,不過暫時,我們也不急著找那蒙麵人了——你隻要注意凡瓔的行蹤就行了,她與那蒙麵人關係不簡單,遲早都會露出破綻。”
“這……”不好吧,跟蹤華凡瓔讓他覺得更愧疚尷尬。
又是一個為情所困的人,殷傳封也不為難他,擺手道:“算了,這事我另外找人去做,不過,你可要有分寸,別在她麵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