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十一章 東窗事發(3 / 3)

“要你墮胎,可是皇上的旨意,容不得你說不!”老嬤嬤獰笑著,在宮中生存至今,多少凶殘險惡之事沒做過?而且過程中受害人的痛苦、掙紮、哭喊、求饒帶給她肆意的快感,刺激興奮的滋味讓人回味無窮!

皇上?!為什麼——

藥碗被老嬤嬤硬塞到嘴邊,動彈不得的華凡瓔隻能緊緊閉著嘴巴,架著她胳膊的兩個嬤嬤不約而同的拔下發簪子,狠狠的紮入她的背部!突如其來的痛,華凡瓔忍得幾乎咬碎了牙齦,兩個嬤嬤見她仍不鬆開,樂意得讓她更痛——掐緊簪子用力一擰!劇烈的疼痛讓她無法再咬緊牙關,刺鼻的辛藥味頓時嗆入鼻喉——

羅雲萱冷眼旁觀,看著狼狽的她淚流滿麵的快意,看著她雙拳緊握卻不得掙脫的得意,看著她慢慢開始疼痛得全身抽搐的暢意!熱燙的血液漫延一地,腥紅沾濕了她淩亂的衣裙,徹心的痛苦把她的神智消磨殆盡……

又是一場噩夢……

血腥,失去了的生命和溫度……

悲傷,隻有她一人承受著……

沉淪,那個應為自己遮風擋雨的男人,為何還未出現……

孩子,今夜入夢來吧……

忍著一陣天旋地轉般的痛,四肢因被人重力壓製過,全身的酸痛幾乎如排山倒海之勢而來;一雙羽睫眨了一下又一下,慢慢的,神智才逐漸回籠。華凡瓔第一個動作就是摸了摸肚子——再也沒其他更痛苦的感覺了,孩子,已經脫離了她溫暖的懷抱。

喉嚨的酸澀,胸口的窒痛,嗚咽如獸的哭聲,無能為力的彷徨悲慟,每一下的呼吸都叫她痛不欲生!她恨也怨,卻不知道事情究竟是如何發生的,為何發生?但此刻根本不會有人來告訴自己,就連那個以她的痛苦為樂得羅雲萱,也都不曾再出現。她知道,藏鏡人正等待著某個時機,也隻有到那個時候自己才能知道所有恩怨與不幸——不再想了,自己太虛弱了,靈魂被掏空了,身心也被踐踏了;整個壓抑昏暗的空間裏,隻有自己微弱的呼吸聲,哀傷的悲鳴……

迷糊中被人喂藥、喂食、擦澡、梳洗,如個木偶般被操縱著,她不曉得自己究竟經曆了幾回。

再醒過來時,華凡瓔已經不知道光陰幾何,也不在乎後頭還有什麼災難等著自己。

一手摸到一旁的薄毯子,她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簡單卻暖和的榻上,另一頭的桌子上甚至還有一壺冒煙的茶水,隻不過這個室內真的一切從簡,甚至沒有窗戶。

“殷夫人,睡得可好啊?身子初愈,可得當心著不要亂走動。”

一道清冷傲慢的男聲在室內門一處響起,在這個半封閉的暗室裏回蕩著,暗室麵積頗大,甚至有著齊全的一廳兩閣,這樣看著,該是一個寢室的下麵之下。男子處在弱光處,但麵容輪廓依稀可見,模樣是陌生的。

“你是誰?為何要捉我?”

“朕從來都不輕易要人,可見殷夫人,你的麵子可大著呢。”

華凡瓔不禁一手捂上心律狂跳的胸口,普天之下,能自稱為朕的男子,隻有一人:“皇、皇上!”

“殷夫人不必害怕。”皇上陰測測的笑聲讓她聞之悚骨,猶如妖孽。

“敢問皇上一句,為何要害妾身孩子!”華凡瓔最恨的最難過的,莫過於知道凶手就在麵前,自己卻奈何不得半分。不得不說,皇權至上所帶來的悲哀,一聲皇令,天下最無恥卑鄙的旨意都能理直氣壯的執行,不管他人意願,因為皇上,是這個天下的主人,其餘的人如同螻蟻,微不足道。

“隻不過想殷夫人幫個忙,救國難於亂世之中。”皇上步步靠近,一副友善高雅的臉容,金絲銀縷的黃袍加身,尊貴無上的身份,但在她看來,都是虛偽的卑鄙小人!

“妾身可沒有這般本事!”哀大莫過於心死,華凡瓔閉上雙眼不再看他。

“殷夫人的倔脾氣倒是比殷卿硬上幾分,做人,終究還是圓滑些好,如殷卿那般,可最得朕心。”

“若他真是皇上看中的人,又怎會冷落他長達兩個月?”華凡瓔諷刺的低聲喃語,這一刻,她心裏也是恨著殷傳封的,自己在這裏遭罪多時,他究竟在哪?在幹什麼?他知道孩子沒有了麼?知道了會不會與她一般傷心?還是暗自慶幸?

“殷夫人真好心,事到如今還掛心殷卿。”皇上居高臨下的盯著她,果然是個美貌佳人,雖然憔悴蒼白,卻難掩仙子般的柔美。好個殷傳封‘公器私用’。接著,假惺惺道,“不過朕可為殷夫人惋惜不已,若真當初曉得夫人的真實身份,定然會阻止這門婚事,如今想來,真覺得愧對忠烈良臣,尤其——尤其是枉死的令尊。”

“什麼意思?”華凡瓔猛睜開雙眸,努力撐起虛弱的身子,喘著氣靠在床側的內牆。

“朕清楚殷夫人的身份,自然也清楚令尊的事。”皇上毫不避諱的撩起衣擺在床沿坐下,明知她已經被挑起了疑心,卻漫不經心道,“殷夫人,你到宮中做客也多日了,殷卿也多次提起你,明日朕宣他入宮,你們夫妻倆可好好一敘,畢竟這可能是最後一次相見了。”

“我父親——”華凡瓔一頭亂緒,根本沒留心皇上的話中話,也沒推敲“最後一次相見”是何等含義,隻急著想知道有關父親的事,奈何皇上卻賣起關子不給痛快。

“殷夫人,一切真相,明天都會赤裸裸的攤在陽光下。”

殷傳封與屈翼奔波多日,始終沒在宮中找到華凡瓔的消息,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然就在他們懷疑她被藏到宮外時,皇上竟主動傳召了。

“我看皇上不會讓你得到凡瓔的消息,反而會說些似是而非的話,若杜尚書的和親之說是真的,那就要弄明白皇上的意圖,待會覲見你要自己小心。”屈翼陪同他在殿外等候。

“那幽那些人最近太安分了,你讓人注意著點。”殷傳封邁開步子正要走,卻又忽然靈光一閃,回收耳語,“你親自去探探杜文均的口風,畢竟他現在是皇上的親信,卻又對我們釋出善意,我要知道他的打算。”

“問他?這和賭博沒區別,隻怕又是皇上設的陷阱。”屈翼不太認同,總覺得杜文均的“好心”不尋常。

“我賭的——是杜文均對凡瓔的私情。”

大殿裏門窗緊閉,沒掌燈的室內幽若空洞,偌大的空間陰沉寂靜,精致絕倫的皇家氣派也黯然失色,毫無生氣,反而多了一些邪魅與汙濁,就連高高在上,一身尊貴無上的皇上也染了幾分陰鬱與瘋狂的氣息。

“殷卿,氣色看來不大好。”皇上清冷的笑意在空氣中回蕩,一步一步的從高築的龍案台走下。

“謝皇上關懷,家中嬌妻微恙,微臣已多日不得好眠了。”

“說到殷夫人,真不由得想起了她的生父,華誠大人的眉目風姿,多少遺傳給了殷夫人。”

皇上直接明了的道出了華凡瓔的真實身份,讓殷傳封知道不可再用任何謊言來掩飾,到了這一步,再光冕堂皇的話都是多餘的,不得不說君臣之間的嫌隙已經無法彌補了。

“皇上似乎對微臣的妻子頗為重視,不知皇上可否告知內情?總不好讓微臣自行揣度聖意,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殷卿不必緊張,不過是最近發生太多的瑣事,讓朕不得不回首前塵,回首朕還是太子時與殷卿的並肩作戰,可作生死之交。這些年來,咱們君臣所背負的性命,大概可以把議政殿填滿了吧。”皇上的眼神有一瞬的迷蒙,似乎真的追逐了時光的腳步回憶從前,但也隻是僅僅一瞬,皇上的眼神再次詭異如狡的微微眯起,“許多朕不能做的,殷卿為朕做了,許多朕沒想到的,殷卿也為朕做了。如今想來,朕的皇位,是多麼倚仗殷卿高湛的手段。”

“微臣惶恐,微臣隻是克盡本責為皇上鞠躬盡瘁。”殷傳封立刻單膝下跪,垂首以表忠誠,眸裏卻閃著堅定的光芒,看來今天避無可避,“微臣願卸下丞相一職以示尊君之心。”

“殷卿是國之棟梁,朕怎能陷國家於不義。”皇上低低一笑,“朕確有一件煩心事要殷卿分憂,隻是事關殷夫人,朕迂回多時,還是決定今日就把這件大事告知殷卿。”

“微臣洗耳恭聽。”

“當年華誠之死,殷卿可還記得。”

“華大人受朋黨之爭所牽連,被判斬首之邢,微臣是當時的執行官,至今還記得。”

皇上背過身去,也不讓他起身回話,看著龍案後麵帝皇圖騰,驀然勾起嘴角,再問:“至今還記得?那可記得所有證明華大人涉案的偽證據,都是出於殷卿之手?”

“……記得,當時微臣以為扳倒七皇子之勢,需要一個名聲清正的人作為叛徒,才能大大增強案件的取信度和摧毀力,所以微臣在為數不多的人選中挑了華誠,後來也誠如微臣所料,他的犧牲換來了先帝對七皇子的冷落。”殷傳封怎可能忘記自己手中的人命?當時年少輕狂自覺人命如螻蟻,不為己所用便斬草除根,隻要達到自己所想,殘酷的手段是必須的。因自己而無辜死去的人,他已經數不過來了;隻是華誠,那個目光清明矍鑠的男子,卻因為華凡瓔而被自己牢牢記住,甚至有了罪惡感。盡管這份罪惡感在與她一起後才衍生,也足以叫他心虛愧疚。

越是罪孽深重的人,往往越是位高權重,這是殘酷的事實。

“若朕沒記錯的話,當初你私下救了華大人的遺孤,是為了培養探子為軍部所用,而殷卿卻娶了她。你可知殷夫人曾私下調查華大人當年的案件?”

“微臣知道,不過皇上請放心,她所追查到的都是微臣安排了的線索,絕不會危害到江山社稷。”

“好個殷卿,做事總是這般滴水不漏。”皇上句句稱讚卻也暗藏諷刺,此時他一個揚手,龍案後麵,沉重而巨大的帝皇圖騰一聲悶響,殷傳封聞聲望去,竟不知那裏也有個暗室,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回蕩在殿中,他的心裏莫名忐忑起來,但見皇上一副似笑非笑的姿態,他向來從容鎮靜的情緒終起了波瀾——兩名黑衛,押著華凡瓔走出來!

“華誠含冤而死,身後還落得一個遺臭萬年的罵名;殷夫人,你可知道自己嫁給了殺父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