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日初到正午,所有人一直保持著相同的姿勢,統一著裝的銀色鎧甲遮掩了他們的麵容,讓他們看起來,就像是道路兩旁立著的石像。
太陽一點點落山了,織錦般的晚霞鋪滿半個天空,偶爾有幾隻鳥從空中飛過,灑落幾聲脆鳴。
那緊闔的殿門終於緩緩開啟,走出個錦衣金冠,容顏冷峻的男子。
石階兩旁的侍衛同時俯身參拜,目視於地。
昶吟天慢慢地走著,目光從他們頭頂緩緩掃過……若是往常,他絕對不會多瞧他們一眼,可今兒個……
終於,他在一個侍衛麵前停了下來。
“抬起頭來。”
微微地,侍衛直起脖子,對上昶吟天冰冷的目光,猛一哆嗦,趕緊屈膝跪倒,有些語無倫次地道:“末,末將藍海,見,見過二皇子殿下……”
袍角一拂,昶吟天徑直從他麵前走過,轉身其他人,不過這次,他再沒有停下腳步,而是漸行漸遠。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郎程言方才抬起雙眸,遙遙看去,心中卻有一根弦,慢慢繃得筆直……
“回營!”難捱的煎熬時光終於到了盡頭,隨著侍衛隊長一聲長喊,所有人轉向,朝著來時的宮道走去。
“唔……”郎程言忽然叫了一聲,蹲下身子,捂住小腹。
隊長走過來,不耐煩地踢了他一腳:“沒用的東西!盡給本將找麻煩!還不快去!”
含含混混地答應著,郎程言迅疾退入樹蔭深處,幾晃幾晃便沒了人影兒。
有落宏天在後壓著,無論什麼問題,想來他都可以解決。
匆匆地,他分辯著四周的景物,想判斷出她的所在。
可是,彙宇宮中大小殿閣不下千座,他的慈兒,會在哪裏呢?
冰月宮。
一室茶香嫋嫋。
梨木方桌旁,一男一女,相對而坐,女子身後還立著個冷眉冷眼的小男孩兒。
很古怪的一副畫麵。
提著茶壺,昶吟天慢慢地斟著茶,眉宇間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平和。
至於冰月,從他進門到現在,始終保持著相同的神態,無驚無喜,無波無瀾。
看了看窗外,昶吟天微微眯縫起雙眼。
有些痕跡,看似虛無淡渺,卻終是逃不過他那雙厲眼。
……隻是這幕戲,怎麼開場,才比較好呢?
在回廊的盡頭,郎程言下意識地收住腳步,手,下意識地拂上心髒的位置。
嗵,嗵,嗵。
他幾乎能清晰地聽得見,每一次震動的聲響。
是這裏嗎?
就是這裏嗎?
他問著自己,卻久久得不到答案。
腳步邁出,再收回,再邁出,再收回……那種歡欣雀躍,那種甜蜜惆悵,實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他相信他的判斷是正確的,但是他……不能就這樣進去。
他要確定她是平安的,他更要保證自己的平安,因為他對自己承諾過,隻要她尖著,他一定要給她傾世完滿。
所以,他們都要好好地活著,先要好好地活著,才能夠好好地相愛。
心,出奇地安靜了,他悄無聲息地蹲在草叢裏,靜靜地看著那兩扇宮門,就像一個情竇初開的男子,癡心守在夢中情人的窗外……
昶吟天那雙清寒雙眸中,終於閃過絲不耐。
難道,自己失算了?
不,不可能。
猛然地,他放下茶盞,起身走到冰月身旁,一邊拽起她,向外走去。
仍然是那小小的男孩兒,滿臉狠決地衝了過來,這一次,昶吟天再沒有手軟,一掌將其震暈,任其軟軟地倒向地麵。
“……恒……”冰月不由叫了一聲,想折身衝回去,卻被昶吟天一把扯進懷中,“聽話!否則,我殺了他!”
女子頓時安靜下來,看看莫玉恒,再看看他,選擇默然和順從。
他攜著她,步出殿閣,走向最外麵的大門……
……
郎程言瞪大了眼。
屏住了呼吸。
胸膛之中,萬馬奔騰。
眸底的影像卻慢慢變得清晰……那從石階上緩步走下的一對男女,一個俊美無儔,一個清麗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