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隻有最後四天,一切都將結束。
到那時,誰生誰死,甚至世界變成什麼樣,都由他一個人說了算。
且讓你們多活這四日吧。他這樣想著,一顆震蕩的心,再次變得踏實。
望著那男人遠去的背影,莫玉恒卻一點點變得冷靜下來。
慈姐姐,還是慈姐姐,隻是出了些小意外。
沒能查清楚這些意外之前,他得好好地保護她,不能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所以,他必須冷靜,才不能做像方才那種莽撞的行為。
再沒有驚擾她,莫玉恒走到角落裏,盤膝而坐,開始瞑目沉思……他記得,那個男人遇到麻煩時,通常就會這麼做,然後等他再次站起時,就會有許多精妙的主意。
他能做到,那自己也可以。
努力轉動著小小的腦瓜,莫玉恒開始搜腸刮肚地思謀著對策。
“……程……言……”
靜寂的殿閣中,忽然響起聲極低的呢喃。
莫玉恒渾身一震,驀地站起身來,大步走回榻前,俯頭看著那個神情痛苦的女子。
她在夢中,依然呼喚著那個男人的名字,含著不盡的掙紮與悲切。
姐姐,如果不記得,對你而言,是不是會更好呢?
輕輕伸出手,莫玉恒握住了她冰涼的手掌,將自己的溫暖一絲絲傳導給她。
漸漸地,莫玉慈安靜下來,麵容重新變得空白而冷漠。
黑眸愈發黝深,不斷短短一夜,這個十一歲的男孩子,卻已經想了很多很多……
最後的最後,他決定……
他決定一個人帶她走。
他決定就這樣,讓她徹底忘記他。
那些有關他的忘記,每一點每一滴,都是插在她心上的刃。
姐姐,如果可以不想起,那就永遠,不要想起吧…
月色清寒。
樹影婆娑。
茂密的樹葉間,男子斜倚枝幹,長身而立,遙望著彙宇宮的方向。
已經過去了一日時光,事情並無任何進展。
莫玉恒未歸,整個涵都也格外地平靜,老百姓們該幹嘛幹嘛,隻偶爾來往的幾支車隊,拉著的大堆賀禮,無聲宣告著什麼。
還要,繼續等下去嗎?
他無從判斷,她是否在那座森嚴的宮殿裏,更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然讓她“心甘情願”地接受這樁婚約,還是,昶吟天設法限製了她的自由?
或許,隻有冒險闖進去看一看,方能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
身形一閃,如大鳥般縱下樹梢,郎程言朝前方奔去,玄黑袍角在夜風中劃出道道筆直的線。
片刻之後,樹影中另一道人影晃過,如流光輕縱,悄無聲息地跟上郎程言。
一前一後,兩個男人有如草原上奔騰的獵豹,朝著目的地高速進發。
眼前彙宇宮那高高的宮牆已然在望,郎程言反而停了下來,黑眸中利芒輕閃。
在他即將飛身躍起的刹那,一隻手從背後伸來,拉住了他。
郎程言回頭,對上雙寒冷至極的冰眸。
“落宏天?”他不由輕呼了一聲。
“嗯。”微一點頭,落宏天撤回手,“跟我來。”
眨巴眨巴眼,郎程言終是跟了過去,他倒也想看看,這個天下第一殺手,除了取人腦袋之外,到底還有什麼絕世驚人的本領。
並沒有讓他失望,幾乎如入無人之境般,落宏天帶著他直闖入禁軍營房,暗暗做掉兩名禁軍之後,換上他們的鎧甲,然後安靜地,等待著天明的到來。
落宏天很聰明。
與其冒著危險夜闖彙宇宮,不如拿著合法的“執照”,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卯時,值守了一宿的侍衛們打著嗬欠回到營房,摸到床邊就睡了過去,而郎程言和落宏天,混在精神抖擻的交班侍衛中,堂堂皇皇地從彙宇宮的大門走了進去。
東和門、正乾門、泰安門、元明殿、保祥殿、鳳鸞宮……郎程言默默地走著,迅速在腦海裏形成一張更為鮮明的活地圖。
“停!”為首的侍衛隊長忽然身形一頓,整支隊伍立即止步,郎程言凝眸望去,隻見斜前方那高高的匾額上,書著三個鎏金楷字……末曜殿。
末曜殿?昶吟天的寢宮?
看來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屏聲靜氣,隨著所有人往旁邊一站,郎程言垂眸凝視地麵,雙耳卻高高豎起,聆聽著四周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