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漢族先民的時間觀念是以自然運行規律作為基礎,而且與農事活動安排極為緊密,古代的人們通過觀察日月運行、星鬥轉移、物候變遷來確定自身的時間安排和農事活動,並將其一一記錄以示後人:“鳥星為春候,火星為夏期,虛星為秋候,昴星為冬期。主春者張星昏中,可以種稷;主夏者火星昏中,可以種黍;主秋者虛星昏中,可以種麥;主冬者昴星昏中,則入山可以斬伐,具器械。”這是根據星象安排生產。當然,記錄最為完整,傳唱最為廣泛的當屬《詩經·豳風》裏的《七月》了,詩歌從春之伊始唱到冬有所藏,形象地記錄了我們先民的一年活動安排和物候變化。與此類似的還有所謂不知曆日的“野人”,他們以鳥鳴為耕作的物候,“二月聞子規,春耕不可遲;三月聞黃鸝,幼婦憫蠶饑;四月鳴布穀,家家蠶上簇”等等。而流傳至今的我國雲南傈僳族的鮮花曆則以山中各色花開作為計時的標誌,委實浪漫。
第二節歲時與二十四節氣的確立
前麵我們說了什麼是與歲時相關的時間觀念,那麼什麼又是歲時節日?有專家指出,歲時節日主要是指受天候、物候、氣候的周期性轉換所影響,在人們的社會生活中約定俗成、具有某種特定風俗活動內容的那些時日。歲時節日最大的特點就是循環往複,中華民族的歲時節日經由幾千年的傳承,已然形成較為固定的節日體係,這一節日體係就是以歲時節日為主導,以年為循環單位周而複始地不斷重複出現。對於歲時特點,北京師範大學的蕭放教授曾在他的《中國上古歲時觀念論考》(《西北民族研究》2002年第2期)中作過較好的總結。
中國的時間循環體係在周秦以前已具雛形,以天時為依據的月中行事已固定化、禮儀化,傳世的《夏小正》(即《國語》所說的“夏令”)已有月度記事。而從《逸周書·時訓解》、《呂氏春秋·十二紀》、《禮記·月令》關於天時物候的觀測記錄與人事活動的指導安排的細節中,我們不僅可以清楚地了解到古人天象與人事、天時與人時融為一體的時空觀念,而且已將陰陽五行的宇宙生成變化圖式融進月令之中,月令既是自然律令,也是人世必須遵循的禮製規範,這一時期的歲時循環體係是以自然時序為核心的月令體係。人們在年度周期中經曆著相似的時間過程,時間曆程以年度始終為限,時間在這裏處於一種靜止狀態。漢魏以後,人們逐漸脫離了月令行事模式,人們更多地從經濟社會的角度考慮時間問題,人文時序逐漸凸現出來。人們生存能力的提高決定了人們在選擇時間上的主動性。決定歲時的雖然還是以自然時序為基礎,但更多的是文化的選擇。陰陽五行觀念進一步與人事結合,因此在節期選擇、節日內容上顯示了濃厚的人文意識。此後的歲時循環體係是以人時為主幹,如重要節日安排在一、三、五、七、九等陽數月份,與自然季節保持著相應的關係,但已自成係統。這就意味著在年複一年的歲時生活中人們經曆著文化時間的不斷重現,循環往複的歲時生活使傳統的民族文化獲得穩定傳承與延續的時間保障。它自然也強化了人們的文化保守意識,不過這種文化的守成意識是其農業謀生方式所必需的。
但中國人的歲時循環觀念並沒有告訴人們時間是同樣的反複,它隻是一種相似的曆程,中國人知道時間有著不可逆的流逝性,人們經常會從人的生命曆程中感受到這一點,“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時間的循環是一種包含時間流逝的循環。並且中國人的時間觀念中有明顯的再創意識,《周易·係辭》有“日新之謂盛德”,《禮記·大學》“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中國人的歲時循環是一種再創的循環。中國民眾將歲時視作生命的曆程,春夏秋冬是一個生命機體生長衰亡過程,“冬盡春來,舊年死了,新年才生”。每至歲末年初,人們要舉行一係列大大小小嚴肅的或遊戲的節日儀式,送舊迎新。年節是新舊交替的轉折點,是舊死新生的神聖時段,因此人們的一切活動都圍繞這一主題進行。
歲時節日的成立,有兩項必不可少的要素:一是有相對固定的節期,二是節期中有特定的民俗活動。檢視一下我國的歲時節日鏈,不難發現,節期的最初選擇與確定,是以天文、曆法知識的發達為基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