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這樣!”少年做出了決定。他向前邁出了一步,踏過了那條無形的分界線。落腳之處很堅實,他知道,自己真正踏在了荒原的土地上。
野火兔又開始逃跑了,洛葉則繼續他的追趕,像之前那樣觸手可及,但又仿佛永遠也無法得到。
又是一陣風,卷起細微的塵埃,如同霧氣一樣將少年的身影淹沒。
洛葉在荒原上奔跑著,他覺得在空曠的荒野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呼喚著他,誘惑著他前去尋找,仿佛是遠古繚繞的回音,虛幻不定,卻又能喚醒沉睡在血脈之中的某些東西。他忘記了疲累,不停地追趕獵物。
如果從雲層俯瞰大地,可以看到幾道巨大裂穀橫亙在荒原之上,像是大地被撕裂的傷口。灰色的與黃色的煙霧從一些裂口彌漫而出,甚至形成了直入雲層的巨大煙柱,暗紅色的熔岩則在更深處起起伏伏。這些裂穀走向大略相同,其寬廣的主幹向北一直延伸,直至消失在彌漫著昏黃色煙塵的視野盡頭,向南則逐漸合攏,最終在視野之內融入荒野。幾條主幹寬達上萬米,兩側還有千萬條延伸開來的細長裂紋,交相錯雜,將大地切割得支離破碎。
而兩個小小的黑點,正緩慢移向一條細長的裂穀支脈。
“呼呼……呼呼……”半晌之後,洛葉彎著腰,雙手按在膝蓋上,不住地喘氣,嘴巴大張,眼睛瞪得圓圓的,難以置信地看著前方。
前麵有一棵矮樹,在荒原上雖然稱不上隨處可見,但也並不稀罕的多刺樹種。當然這不是重點,就在剛才,那隻野火兔一邊跑著,一邊扭頭朝後看——結果一頭撞在堅硬的樹幹上,“啪嗒”一聲,就軟在地上不動了。
“這樣……也行?”洛葉撓了撓頭,覺得這不太符合自己的認知規律。他猶猶豫豫地走上前,將那隻撞暈的野火兔拎了起來。那隻兔子在被拎起來的時候醒了,慌張地吱哇亂叫,四腿胡亂動彈。
“叫你跑,叫你跑,現在怎麼慌起來了?”洛葉快樂地念叨著,找到一些結實的草莖,將野火兔的四條腿綁在一起。
這時他才想起觀察周圍的環境,四下張望,目光可及之處是一如平常的荒涼景象,隻是荒原的氣息在這裏更加濃鬱了,幹硬的地麵上,大小不一的石礫零亂地散布著,都有著尖銳的棱角,像是灑在地上的尖牙;村子附近常見的那種紅褐色灌叢在這裏也有,隻是枝葉稀疏了很多,有了更多尖銳的刺;連呼嘯的風中都似乎透著更多的熔岩的氣息。
“我是不是跑得有點遠?”洛葉自言自語,他轉過頭來往回望,環繞著村子的山丘在視野裏依然可見,這使他安心了許多。
視線再轉,洛葉看到不遠處的大地上有一道裂縫,大概有十多米寬,曲折地向遠方延伸,不見盡頭。
洛葉知道這些裂縫,村子裏一直流傳著關於它們的傳說。在傳說裏神靈憤怒地撕裂大地,巨獸從大地的裂口伴隨著岩漿如潮水般湧出,摧毀所及之處的一切事物。
少年謹慎地望了望不遠處的裂縫,想要遠離開來。這時,他感到手心處傳來輕微的刺痛,攤開手掌,看到之前擦破的傷口正緩緩地滲出血液。他看著滲出的血液,突然一陣恍惚。
那種遠古的呼喚再次出現,若有若無,像煙霧般在他身邊環繞,不斷加強,直到強到足以使少年克服對未知的恐懼。
一步,又是一步,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推動他走到裂縫的邊緣。裂縫兩側是凹凸不平的暗灰色石壁,以接近垂直的角度向大地深處傾斜,一直延伸到無盡的黑暗之中。
裂縫邊緣靠近洛葉的一側立著一塊巨石,由於時間與風沙的某種力量,底部已經是半懸空的狀態。大概是出於少年的某種天性,洛葉走到岩石旁,用力推了一下。少年的力氣微不足道,卻是壓倒天平的最後一根稻草,岩石底部的土開始鬆動,再也承受不住沉重的負擔,兩人多高的巨石就這樣墜落下去。
洛葉趴在邊緣往下看,那塊岩石迅速在黑暗中消失,就好像被黑暗中的巨獸吞噬了。
在洛葉眼裏,兩側的石壁變得異常狹窄,突出的岩塊鋒銳而猙獰,就像是蠻荒巨獸長滿利齒的巨口,仿佛隨時都會合攏,將一切吞噬掉。他隱隱覺得從縫隙的深處似乎傳來狂暴的嘶吼,但當再仔細聽時,卻又覺得那隻是裂縫下的風呼嘯的聲音。
“那一定是幻覺。”洛葉喃喃自語。
就在他猶豫自己是否應該馬上離開的時候,恍惚看到裂縫深處的無盡幽暗中,出現了一點微光。他疑惑地揉了揉眼睛,卻發現那微光正在變大,變得漸漸清晰,離地麵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一團光將少年籠罩了起來,在裂縫的邊緣上,洛葉眼前閃爍著各種顏色的光芒,熾紅,淺綠,金黃,不停變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