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 南海金烏1(1 / 3)

三個人走出小院,便看見上官慕正站在院外一株大槐樹下,修長手指在樹幹上無意識地亂劃,那張漂亮的麵孔上,滿是沮喪。

此時的他看上去不再像一位富貴人家的佳公子,而更像是一名因為得不到糖果而無比喪氣的小孩子。

也許所有的女人都沒有辦法無視美麗的事物,又也許每個女人身上都具有類似於母性的東西,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寶兒拍了拍他的肩,“上官公子,既然你師父那麼厲害,那麼他說的話一定不會錯,你會等到你師兄的。”

上官慕抬起頭,“真的嗎?”

“當然啦。”哪怕出於對這頓午飯的感謝,施墨也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安慰一下他,“你多去拜拜菩薩,就好了。”

寶兒瞪了施墨一眼,“這就不必了吧?”

上官慕像是完全沒有看出兩人之間隱約的勢氣,歎了口氣,道:“我也沒有別的親人,就想等到這位師兄,唉……不管怎樣,這一個人,我會一直等下去的。”

他說得唉聲歎氣,直到走出老遠,寶兒回過頭時,還看到他在蹲下樹下,像是委屈的孩子。

烏薄年忽然道:“你是不是覺得他很可憐?”

“還好吧……”寶兒道,“雖然看上去有點可憐沒錯,但隻要想想他那麼有錢……”

施墨忽然道:“咦,不香了。”

寶兒順口問了句“什麼”,然而不用施墨回答,她也發現了。方才聞見的、那種混合著檀香與花香的芬芳氣味,在離開小院的時候便越來越淡。到了這裏,耳邊已經聽得到萬佛寺廟堂的鼎沸人聲,濃烈的香燭氣也隨風而來,那種讓人聞得好想舒舒服服伸個懶腰的香氣,再也聞不見了。

不,還有一絲……像是附身一般,經久不散,深聞之時,卻又渺之無蹤。

“香的。”烏薄年道。

施墨睜大眼,“哪裏?”

烏薄年頭也沒回,“你家小廝的左手。”

寶兒立刻將自己的手湊到鼻尖,果然!指間還殘存著淡淡的香氣!

自己的手怎麼會香?

哦,是了,她用這隻手拍過上官慕的肩膀。

“原來是他衣服上的香氣……”

寶兒對香料一道雖然所知不多,但好歹也是會調迷香的行家,知道品評香料很重要的一條便是留香多久。她僅僅是碰了碰,指上便留下了香味。難怪上官慕的小院裏香氣四溢,最妙的是,雖然留香悠久卻並不濃鬱,淡淡芳香,引人入勝,真是極品香料。寶兒忍不住歎了口氣,“有錢人家,真是奢侈啊……”

烏薄年不再答話,加快腳步往山門去。出了山門往左,是寄放馬匹與車輛的地方。

施墨也跟著出山門去找自己的馬車。馬車還未找到,先看到烏薄年牽著一匹馬出來。那馬遍體純黑,毛皮在陽光下油光發亮,如緞子一般,更兼四蹄雪白,神駿無比。

哪怕是對馬一竅不通的寶兒,也看得出來這是一匹萬裏難以挑一的神駒,施墨更是立刻圍著馬轉了三個圈,左左右右前前後後統統瞧了一遍,再對著烏薄年一翹大拇指,“好馬!絕世好馬!”

烏薄年那張仿佛萬年冰封的臉上,終於現出一絲人味,他看了施墨一眼,仿佛此刻才真正認識這個人,“你懂馬?”

“好說好說,”施墨打了個哈哈,“就算我不懂馬,可好歹長了眼睛。隻要長了眼睛,誰會不認得烏雲蓋雪呢?”

烏薄年的眼睛裏,幾乎可以看得到一絲笑意了,“不錯,這匹正是烏雲蓋雪。它現在的名字,叫做烏雪。”

像是聽到了主人喚自己的名字,那匹馬發出一聲悠長的輕嘶,聲音嘹亮而舒緩,中氣十足而氣韻綿長,施墨的眼睛裏,露出了真正的讚歎。

那是一個愛馬之人看見寶馬時,無法掩飾的欣賞。

烏薄年望向這個年輕人,終於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絲可觀之處。

一個懂得欣賞馬的人,必定也懂得欣賞這世間其他的美好。

那麼,他便會懂得珍愛那些美好的事與物。

也許……這個被師父選中的人,不會太令人失望。

所謂寶馬,就是往往一撒蹄片刻就不見了身影,施墨累死累活趕著馬車追半天,在人和馬都累得伸舌頭的時候,才能看到烏薄年騎著遠遠地在前方等著。

像這樣趕了幾天路,出了汾城大概有上千裏地,沿途風光與風俗已經有點不同,女子們的衣飾似乎也別有風韻。寶兒常常忘記了自己眼下的小廝身份,對著街上走過的輕衫女子看得出神,有些女子脾性火爆一點,便會瞪她一眼,嗔道:“小色狼,看什麼看?!”

寶兒忍了忍,沒忍住,“當然是看你的衣服,你以為,你的人有什麼可看呢?”

罵她的女子其實是似嗔似喜,生為女人,走在街上被人注目,也是一種驕傲,沒想到這看似普通的小少年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那女子這下真的怒了,“你再說一遍!”

“這位姑娘,何必難為他一個小毛孩呢?”施墨對著那名女子,臉上露出笑容,放低了聲音,溫言道,“難道,姑娘認為他有膽子當著你的麵說是因為你的臉長得美若天仙,他才盯著你看的嗎?這種話,即使是要在下說,在下也有點不好意思咧。”

他的聲音溫柔而低沉,他的眸光似乎也帶著溫柔的情意,女孩子忽然紅了臉,脾氣再也發作不出,急步奔回街邊的店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