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狸回過頭來,“你當真是紀人秋的小弟子?”
寶兒道:“我雖有心認紀先生做師父,隻可惜天分不足,紀先生並沒有認我這個徒弟。”
花狸用詢問的目光看了看施墨,施墨道:“師父隻收了我一個人。不過她確實也學到師父不少本事。”
他已經無法對花狸撒謊,不過,這話也並非謊言。
花狸點點頭,然後回身淡淡看了花千絲一眼。花千絲的刀無力地落了下來,望向烏薄年的眼神也不知是喜是痛,眼眶明明含著淚水,嘴角卻已微笑起來。她收了刀,最後看了烏薄年一眼,隻以口形道:“保重!”然後跟上花狸與施墨的腳步,一起離開甬道。
而自始至終,施墨都沒有再看寶兒一眼。
寶兒的指尖緊緊地掐進了掌心裏,右手的傷並沒有完全愈合,五指連心,疼痛幾乎徹骨,然而必須要有這樣的痛,她才能控製住自己不上前喊住他。
“一入香障,不但身不由己,心也不由己,你不要怪他。”烏薄年說著,伸手扶著牆壁想站起來,卻沒有力氣,“寶兒兄弟……不,寶兒姑娘,可否勞駕過來扶我一下?”
他是極高傲的人,很難得求人,寶兒飛快抹去臉上的眼淚,過去扶住他的手。一握住他的手,她手心裏便多了一樣東西,寶兒一震,烏薄年低聲道:“找機會給他吃了,便可解毒。”
寶兒看了一旁的劉姑姑一眼,沒有說話,烏薄年道:“收好。我隻有這一粒。”
寶兒手一抬,將那粒藥丸滑進袖中,然後將烏薄年攙扶起來。一隻手伸過來將烏薄年接過去,劉姑姑淡淡道:“他這身蛇毒要除,得找個清靜地方,寶兒姑娘,你回去歇息吧,明天還要去取盒子。”她自袖中取出一塊手帕,遞給寶兒,“你的手流血了,擦擦吧。在這座島上,他不是第一個入香障的人,也不是最後一個。你就算把血都流幹了,也沒有用。”
次日,眾人乘船去那座小島。
小島上無人居住,花狸眾人上岸時,沙灘上的海鳥撲拉拉飛起。寶兒想到那天和施墨兩人漂到這座小島上,半生半死,又是傷又是渴,狼狽不堪,卻一點兒也不怕,因為知道,對方還在身邊。而今天,他們坐著精致樓船來到這裏,衣衫上一點水漬也沒有沾上,寶兒的心,卻充滿了絕望。
施墨,看不到她。
在婆娑花的效力下,他的眼裏隻有花狸一人,花狸的話便是綸音聖旨,下船時,花狸讓他扶著花千絲,他便一路小心扶著,花千絲不敢拒絕。兩人並肩走入秘道,花狸再回頭看,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寶兒看著他兩人的背影,心口驀然一痛,下船梯時一腳踏空,幸虧身邊的劉姑姑扶住了她。施墨與花千絲聽見動靜,回過頭來,施墨笑道:“馬上就要做新娘子的人,走路還不當心,要是摔到了腿可怎麼拜堂啊!”
仍然是像平時一樣嬉笑的神情,總是帶著一點懶洋洋的語調,仿佛從來沒有改過,她也以為這永遠都不會改變。可是,麵前這個人,明明看起來和以往的任何一天沒什麼兩樣,卻不再是她的了。
她清晰地看到他眼底仍然有一點笑意,卻不再像從前一樣有溫柔的光澤。這種眼神仍然是柔和親切,卻更像一個朋友,或者一個兄長。
明明知道管並不是他的本心,可是,巨大深楚的疼痛還是綿綿不絕地湧出,整個人如墜冰窖。
施墨隻見寶兒怔怔地看著他,她那兩粒清潤潤的眸子漸漸變得黑而沉,看得久了會讓人的心也跟著發沉,施墨摸了摸鼻子,問道:“你怎麼了?”
寶兒慢慢搖搖頭,“我沒事。”聲音卻是沙啞的。
劉姑姑淡淡道:“沒事就快走,夫人已經入洞了。”
山洞裏仍然是當日模樣,一行人走到九子斷龍鎖前,寶兒看了看石壁,向花狸道:“請夫人後退十步。”
花狸挑了挑眉,“怎麼?”
“這道機關晚輩雖然學過,卻從未開過。”寶兒道,“萬一失手,夫人在十步開外,不在九子斷龍鎖的傷害範圍。”
花狸想了想,率眾人退出十步。好在這一段山洞還算直,即使隔著十步,縱然聽不到聲音,也能看得到前麵的動靜,不用擔心她對盒子動手腳。
施墨想了想,“寶兒,這道機關你好像不會開啊。”
他說得這樣輕描淡寫。
寶兒眼淚,幾乎要落下來。
你忘了嗎?當初我要解這道機關,你是那麼著急那麼惶恐,還險些跟上官慕吵起來。
可是,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寶兒含著眼淚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伸手去去壁上找機關,擰到第五塊石頭時,她停下來,似是疑神思索,背對著眾人處,她向施墨道:“閉上眼睛。”
施墨嘴裏問:“做什麼?”眼睛卻已經閉上,然後有一樣柔柔軟軟香香的東西碰到自己的唇齒,他不由睜開眼睛,這一睜眼不打緊,險些喊出來,竟然是寶兒在親他!而就在一驚之間,一粒藥丸渡入他的嘴裏,他咕嚕一下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