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冰冷的氣息,繞在她周圍的寒氣令她的神誌幾乎要麻木了。
窗戶被風吹得吱吱呀呀地響,雖然看不見,但是夜熔知道,那個人一直守在窗外。
那個人?是誰?曾經恨過、曾經怨過的人。曾經?多久?多少年,多少個日,多少個夜。愛與恨像是沾了毒的鹽,一點一點地撒在依舊無法愈合的傷痕上。
久了,痛得都已經麻木了了……
還恨嗎?還恨嗎?還恨嗎?
夜色茫茫中,羅迦看著何度撐著一把青竹傘的人穿過庭園而來,淡色的長袍盡是濕痕,抬臉道:“陛下,娘娘請您進去。”
雨聲不止,冷冷清清的。青階下的竹簾子泛了黃,零丁有幾片葉落。
挑起簾子,屋內光線昏黃。
她半臥在竹榻上,玄色的紗衣輕飄飄地掛在身上,長極的青絲隨手挽了個髻,餘下的卻仍是撒了半個榻,衣袖之間露出白如溫玉的一段手腕,竟是愈看愈蓋不住骨子裏的寒涼,妖青的詭異,帶著腐朽的頹靡。
他的腳步略頓了頓。
夜熔並不理他,隻是安靜地坐在榻上,倒是何度捧了一碗薑湯與他喝,並請他歇下。
羅迦揮手屏退了他,輕聲開口:“熔,你恨朕對嗎?”
自從莫愜懷死後,夜熔的病似乎又纏纏綿綿地繞回來,這些日子愈發的嚴重,臉上也就隻剩下蒼白這一種顏色了。
直到羅迦出了聲,她才微微抬起眼來,眼裏的神采凜了凜,手指輕輕在竹榻上扣了扣,珠圓玉潤的指甲,像玉似的。
好美的眼睛,羅迦突然發現,那雙凝視著他的眼睛是如此的深邃,幽幽的,宛如月夜裏一泓寧靜的秋水,吸引著人不由自主地沉入其中。
如果能看得見,想必會更加的美麗吧。
而心思百轉,像針一般痛在心肺之中。
幽幽的香息在冰冷的空氣裏飄然浮動著,搖曳的燭火籠在他們身上,留下一層晦暗。
原來,這就是他深夜到來的原因……
恨嗎?
真遙遠啊,遠得都快記不清了。
恨嗎?
人都說有多少恨就有多少愛,那麼她是愛他還是恨他呢?
為什麼要問她呢?
羅迦將她的表情收到眼底,心慢慢地往下沉……
緩緩地捧起了夜熔的臉,用熱得快要燃燒起來的目光凝視著她,“朕知道,你不想再見到朕,看到朕很痛苦吧?你就那麼愛他,那麼愛那個已經死了的莫愜懷?”溫柔地將她冰冷的身軀擁入懷中,撫摸著她的發絲。
燭光熒熒,他細細看來,她的青絲上不知何時已經染上了點點的白,原本烏澤不再,那絲絲縷縷的灰白憔悴就像殘冬的枯葉。
而她隻是側著耳細細地聽著,不知是聽他,還是聽窗外的細雨。
“朕知道,他死了你很傷心。可是你還有朕……”
他的氣息拂在耳邊,並不是炙熱,而是溫暖的,一如記憶中的溫暖。
“我並不是一個忠實的妻子,七出之條,我犯了‘淫’不是嗎?”恍如琉璃的眼睛中,一絲清寒徹骨,她安靜地吐出一字一句,“其實你一道聖旨就可以解決的,賜死我,不就得了。”
她的話,讓羅迦覺得自己的呼吸卻似乎即將終止,壓抑了非常久的情感在這個瞬間從胸膛裏迸發了出來,他仿佛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會有如此激烈的情感。
他伸出手出手,猛地將她緊緊地,死死地抱住,“我舍不得。”從身體深處被緩緩地擠壓出來的語調,壓抑著渴望,“我舍不得!”
“殺了我,你就解脫了,我們好像注定為敵,夜氏和皇權注定不能共存!殺了我吧……羅迦,那樣我們就都不會再為彼此痛苦……殺了我……”
夜熔被羅迦緊緊地抱著,她本是一動不動,像個沒有一絲生命的玉質雕像,然後慢慢地,她抬起手臂,輕輕地,幾乎就要感受不到地放在他的肩上。
冰涼的手心,稱得上溫柔地撫摸著羅迦。
羅迦的手臂漸漸抱得更緊了。
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像是就這麼融為一體。又像是要把身體裏甚至是靈魂深處的痛苦和怨恨就這麼擠出來。
“我想你,很想你……一直都在想著你……”羅迦在她耳邊低低地說著,眼睛裏微微泛過一絲疼痛的光彩,“熔……如果你不是女子,你就是朕最大的敵人,朕無論如何也要除掉你,但是你是女子,朕又愛上了你……你擅權專謀,精於操算,倘若再恩寵加於一身,此禍,不可估量……你說,朕應該怎麼辦?”
她恍惚地笑了,手指滑過羅迦的嘴唇,手指尖露出那一點冰冷的溫柔。
撫摸他的臉頰、他的眼睛,留下冰冷的痕跡。
“愛我?羅迦,你拿什麼愛我?你的愛太無情,太反複。你的愛,連愜懷萬分之一也不曾及上!”
他狠狠地閉了閉眼,驀地反手卡住了她的脖子,手越來越緊。
她長長的黑發在身下散開,一絲一縷。
夜熔微弱的呼吸拂在他的耳鬢,那冷冷的肌膚、冷冷的發絲,還有那冷冷的呼吸,隱約間,帶著一種清清寒寒的香氣,清如水、寒亦如水。
她也越來越喘不上氣來,喉嚨裏又癢又痛,眼前陣陣發黑,眼淚似乎都要淌出來了,兩手緊緊地攥住,漸漸地,神誌開始有些恍惚,呼吸抽離。
羅迦的眼也是一陣陣地發花,隱約間聽見耳邊有人輕語:“羅迦,你終是負我!”
恍惚間那女子一襲青衣,就站在眼前,那手指伸出,仿佛已經摸到了他的麵頰,就隻差那麼一點的……
他的心像是被放在了燃燒的熔岩之中,他看見了她的神色,寧靜似水,冰冷似水,依舊傲然。
羅迦窒了窒,忽然一咬牙,鬆手推開了手。
她便雙手撫著脖子,伏著身子,撫著胸口,低低地咳著。
許久許久,她卻忍不住笑了出來,垂著頭,一絲嫣紅慢慢塗染開在蒼白的麵上。
昏黃燈光之下,掩住多少妖青靡麗,一雙止如水的眼睛來,似如死水,泛不起一絲微瀾,慢慢道:“你不是要殺我嗎?為什麼不敢下手?你以為你不殺我……我就應該感謝你嗎?羅迦,我該感謝你不忍親手殺了我嗎?”
“羅迦,你這個懦夫!”
她以為,他會再次發怒,卻不料身子猛地騰空起來,羅迦將她抱起。
她一驚便是想推開他,手在觸摸到他的肩頭時卻是頓住,猶豫片刻,反手勾住他的頸項。
羅迦把她扔到床上,直接扯下了她的衣服。
燭光透過白色的紗帳,傳來了他們幾乎要斷了氣的喘息。
她在他的身下,紅潤的唇,瑩白的肌膚,烏黑帶著點點斑白的長發……屬於他的,這一切都是屬於他的……
斑駁的燭光在紗帳外奄奄一息,夜熔的眼睛疼得流淚,卻終是看不見他的臉。
羅迦惡狠狠地廝磨著她的唇,瘋狂而炙熱的氣息燙傷了她。
不知怎的,夜熔呢喃著喚了他的名字,就如芙蓉樹上飛落的花絮:“羅迦……”
羅迦忽然吻了她,用嘴唇摩挲著她的肌膚,用舌纏綿她的發絲,急迫而迷戀,隔了這麼久……仿佛已經與她分別這麼久,他是如此思念她,渴望她。
就像這一夜淅淅瀝瀝的雨,總也停不下來。
她聲音放得十分輕:“我恨你……我恨你……”
驀然,他們十個手指緊緊地扣在一起,骨頭都要斷了。
羅迦似乎要把夜熔生生地撕成兩半,強硬的欲望瘋狂地衝撞著,糾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