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四章 重逢(2 / 3)

隻是他怎麼也沒料到,百花穀之行會演變成如此。

在約定的第十日,直等到月亮西落,天現曙光也沒看到白三和謙兒。那個時候,卿家人都以為她不來了。卿灝認為白三是在戲弄他們,不由怒上加怒,但卿溯卻堅持認為不可能,一定是有事耽擱在路上。這是第一次,兄弟倆在同一件事上的意見出現相左,爭執到最後雖是以卿灝的暫時妥協並多等五日收場,卿溯卻並沒感覺到絲毫的喜悅。

然後,在第四日上,四處打探的手下終於來報,看到了謙兒。

謙兒,一個老者以及一個躺在板車上的女子。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意外之餘,卿溯的心“咯”的一下沉了底。直到親眼看到毫無生氣躺在板車上的白三,他才真正知道什麼叫恐懼和慌亂。

那個時候,他突然發現什麼都不重要了。他不想再去考慮兄長和母親的想法,不想去計較什麼仇恨,他隻想她睜開眼睛,像以前那樣看著他,隻要那樣靜靜地看他一眼,他也願意用他所擁有的一切去換,哪怕是他的命。

三兒……三兒……

卿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隻是聽到耳邊有一個聲音像瘋了般一直在不停地喊這個名字。直到被卿灝一巴扇在臉上,他才恢複一點清明。

“你想她死,就這樣一直抱下去。勒死她算了!”卿灝抱著兒子,沒好氣地道。

卿溯怔怔地看著懷中白三死灰色的臉,這才知道自己竟然緊緊地抱著她,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像是隻要這樣,便能留下她一樣。

“三兒……”他親昵地喚,俯下頭去溫柔地親吻她的唇,她的臉,她的眼……然後,他嚐到了鹹澀的眼淚味道,隻是不知是她的,還是他的。

“大哥,如果你不能原諒她……求你讓我帶她走,可好?”輕輕地,卿溯肯求,目光卻一刻也舍不得離開懷中人兒的臉,隻怕少看了一眼。

卿灝從來沒有見過自己小弟如此失控過,聞言心中一震,驀然升起不祥的預感。

“你什麼意思?”他沉聲問,然後注意到懷中的兒子一直在揪他胸前的衣服,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小娃兒臉上竟然也滿布淚水,不由愕然。

“我答應過,不丟下她的。”卿溯柔聲道,想起第二次進幻帝宮時的情景,唇角浮起一抹微笑。摟著白三的手,便又緊了緊,“可是,我丟下了她三年。以後……我都不想再丟下她了。她從來都是孤單單一個人,她會怕冷,還很怕黑……”說到這,他又低下頭,憐愛地蹭著懷中人冰冷的臉。

卿灝被氣得臉忽紅忽白,突然一伸手抓向白三。

“大哥,你要做什麼?”卿溯急,條件反射地抬手擋擱,但他的功夫自小便是卿灝調教出來的,所有的反應自都在卿灝的掌握當中,加上此時神思不屬,輕而易舉便讓卿灝得了手。

“癡兒!”擒住白三冰冷的手腕,卿灝一邊仔細探查,一邊低叱,“你身上沒帶天蠶露嗎?”

卿溯先還戰戰兢兢地看著卿灝握住白三的手,此時聞言,先是一怔,而後頓時大喜過忘,“大哥,你、你是……”他一邊急切地想要確定卿灝的意思,一邊慌亂地在懷中亂掏,因為太過激動,竟然半天也沒摸到想要的東西。

卿灝凝神注意白三體內的脈息,並沒馬上回答,直到放開手才淡淡道:“若想讓她活命,就跟我回竟陽。”他雖不通醫術,但是能夠從白三的內息流轉上看出,她身體勞頓過度,加上傷在要害,失血過多,目前已是強弩之末,方才輸了一點溫和的內力保住她的心脈,加上天蠶露的續命作用,應該能助她撐到竟陽。

卿灝雖然沒有直接應承不再追究殺妻之仇,但是在卿溯來說已是足夠。他傻傻地笑了,好不容易掏出裝著天蠶露的小瓷瓶,顫著手拔了幾下塞子都沒拔開。

謙兒看不過眼,從父親懷中彎下腰,小手一伸,“啵”的一下就拔了出來。

卿灝奇怪地看了眼兒子,不再理已經癡癲的小弟,轉身去吩咐屬下準備馬匹回竟陽,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方注意到那坐在石上邊抽煙竿,邊眯著眼看熱鬧的老人。

天蠶露本沒多少,卿溯不敢浪費,將一整瓶都倒進了自己嘴裏,然後慢慢用唇渡給牙關緊閉的白三。直到看著她的臉上死灰之色稍減,轉成素日的慘白,才悄悄鬆了口氣,腦子稍稍恢複平時的靈動。

心中不由暗叫好險,知道兄長說得沒錯,如果他真這樣帶著白三離開,就算身上有續命的天蠶露,恐怕也難以回天。隻有靠卿家的能力,才能在最短的時間找到天下最好的大夫以及珍貴的救命良藥。

看著懷中白三平靜的睡顏,卿溯不由微微苦笑,低下頭在她冰涼的唇上愛憐地輕蹭著。

三兒!傻三兒!

他這次算是栽得厲害了。事實上開始跟兄長說要帶她走,其實沒想過要救她,隻是打算找個安靜無人打擾的地方陪她一道。

當得知是因為謙兒,白三才傷成這樣,不隻是卿溯,連卿灝都有點不知道該在臉上擺出什麼表情。

卿溯倒也罷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白三平安無事,至於報複之類等等卻是想也不敢去想。卿灝看著自己剛滿八歲的兒子,卻不知是該拍著他的頭說幹得好,還是該苦笑無奈。這一段恩怨如此糾結難分,他又該如何做才能化解?

一連串嗆咳聲將他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那個老人盤腿坐在板車上,由一個卿家兒郎推著,原本正悠然自得地吞雲吐霧,此時則被一口煙給嗆得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

“老人家,你沒事吧?”卿灝心中雖煩悶不堪,卻仍然從袖中掏了手帕遞過去,關切地問。

因為顧慮著白三、謙兒和不會騎馬的老人,卿灝派人先一步回竟陽報信並趕馬車來接應,同時送信至京,向龍源主要人。自己則和卿溯帶著一病一老一小及剩下的卿家兒郎騎著馬推著板車慢慢地往回趕。

老人接過手帕,擦了擦眼淚,又擤了把鼻涕,然後才遞回去。

“多謝!”

卿灝怔了下,然後若無其事地收下手帕,放入袖中。坐在他懷中的謙兒看到了,不由一臉嫌惡,“公公,你好惡心。”

“謙兒,不得無禮!”卿灝皺眉。

謙兒嘟起小嘴,衝老人做了個鬼臉,然後縮回了父親的懷中,自顧玩起草編的蟈蟈來。

卿灝無奈,但心疼他這幾天受了不少的驚嚇,不忍心斥責。倒是老人完全不以為意,顫著胡子嗬嗬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