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向身邊的小丫鬟遞了個眼色,那丫鬟會意,出去不一會兒,就帶了一個身穿褐色衣裙,方方臉的婦人進來。
唐慧馨打量了她一下,隻見她身上衣裙雖然樣式普通,但看料子都是上等貨,一瞧就不是普通下人能穿得起的。而且袖口、裙邊都繡著繁複的花樣,可見在柳氏麵前的確是個有臉麵的人,不然,也不敢弄這些出挑的打扮了。
再看麵容,方方正正的麵龐,倒是顯得很穩重,不過眼神很靈動,透著機智。在此時,也不慌不忙,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點不失措。唐慧馨心中也暗自稱讚了一下,這個羅升家的,倒也是個人物。
她又想到,柳氏也可稱得上是用人得當,挑出來的管事都是妥當的。這也是她在府裏這麼多年,能站穩腳步,打牢根基的一個原因吧。可見,知人善用,是積蓄自己力量不可缺少的手段。
唐慧馨心裏暗自想著,母親之所以這麼多年在府中處處受長房製約,除了產業不在手中的原因之外,沒有貼心的人手,沒有自己的力量,也是原因之一。下一步,她還要幫母親將二房的人手組織起來,培養幾個得用的人。
這些念頭在唐慧馨腦海中閃過,隻見那羅升家的已經向眾人團團行了個禮:“拜見夫人、小姐。”
“羅升家的,你可知道叫你來是為了什麼?”柳氏在唐慧馨床前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了,厲聲問道。
“回夫人話,奴婢不知。”羅升家的隻是說了這幾個字,就不再開口。
“二小姐房裏的茉莉花膏,可是你送來的麼?”柳氏又繼續發問。
“回夫人,是我們胭脂房送來的。”羅升家的話語不多,問一句答一句。隻是仍然說了幾個字,就站在那裏又不開口了。
唐慧馨和母親對視一眼,心裏暗自掂量,她不直接說是她送來的,而說是胭脂房送的,可見她在為自己留後手,到時候,要看情況將責任推到底下人的頭上去。想到這裏,她抬起頭,看柳氏繼續說什麼。
柳氏又繼續發問:“你們是從哪裏采買的?”
“回夫人,是從普康道永順和采買的。那裏是全蘇州最好的胭脂鋪子,咱們家一貫從他家進貨的。”
柳氏突然出其不意地“啪”一拍桌子:“你可知道這茉莉花膏釀成了什麼?二小姐的臉成了什麼樣子,你可看見了?你可知罪!”
憑羅升家的人脈和地位,早已經知道了這事暴露,因此已經有所準備。此時佯裝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看了唐慧馨一眼,露出驚訝不已的樣子,旋即又立刻低下頭:“二小姐為何會這樣,奴婢真的不知道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和茉莉花膏有什麼關係麼?這~這~”
唐慧馨看出她裝作吞吞吐吐,剛準備說話,柳氏已經不容別人插口,又厲聲說道:“這都是誰采買的?居然膽大包天,出了這樣的事!實是罪不可赦!你速去將采買茉莉花膏的人帶進來!今日這事,非要查個水落石出不可,誰也別想逃!”
羅升家的諾諾連聲,連忙就要出去,卻被唐慧馨叫住了:“慢著!”
羅升家的回過頭來,有些驚奇地看著唐慧馨,她沒想到這個一向柔順的二小姐今日也會發話,不過還是畢恭畢敬地說道:“二小姐有何吩咐?”口中如此,眼神卻瞟向柳氏。
柳氏隻是回以一個淡淡的,幾乎不被人發覺的眼色。
“羅升家的,這胭脂房不是你主管麼?你不知道這裏麵的情形?”
羅升家的愣了一下,旋即道:“回二小姐,雖然奴婢是主管胭脂房的,不過這各房主子、下人的采買,都各有其人,他們每人買完,交給奴婢,然後往下派發。所以這事,還是要將采買的人叫來問話。”
“你欺負我什麼都不知道麼?普通的下人用胭脂水粉就不必說了,按照府裏規矩,主子用的,可都是要你仔細過目檢查一遍。況且今日這茉莉花膏,是大伯母一片好心特意吩咐為我采買的,府中規定,凡是不在常例裏頭,特殊置辦的,都要主管親自出去采購,你這樣說,難道是有意欺瞞?”唐慧馨柔弱的語音也變得聲色俱厲起來。嚇得一向沉穩的羅升家的也不禁一個哆嗦,強撐著又站穩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