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修方才望了一眼眾人戰局,驟的認出“奉日神軍”,方才被韋悲吟一掌震退,退了三步之後也感疲累,他一生從未氣餒,但此時卻隱約掠過一陣不安——今日倉促迎戰,身後無援,如此真刀真槍的人海之戰,卻是絲毫不能取巧,究竟要如何才能保住江南山莊幾十人的性命?皇上要鉗製武林,鞏固江山,他並不以為有錯,隻是白堡絕非善類,要是成為盟主,定然又是惹起一場腥風血雨。他心有所思,突地眼前一亮,一陣刺耳的破空之聲傳來,韋悲吟暗藏腰間的兵器終於亮了出來,卻是一柄短刀,一揮之間,已然到了他額頭三分處!
“穩住!”耳邊一聲冷冷的吒聲,聿修往旁一閃,有人替他接了一刀,“當”的一聲兵刃相交,卻是容隱奪了一柄長劍,驟地搶入。聿修點了點頭,不再多想,閃身而上,仍舊攔住韋悲吟。
容隱持劍退下,江南羽與兩名劍士打得激烈,漸落下風,容隱適時一劍遞去,“啊”的一聲一名劍士受傷退下,江南羽長籲一口氣,回頭隻見容隱持劍站在人群中心,四麵環顧,見到有人遇險便出劍相救,不免敬佩之極。但容隱臉色蒼白,目光雖然犀利,但氣息略有不穩,江南羽心裏又是一寒——隻怕如此下去,先支持不住的,倒是容隱。
腥風血雨,刀光映著劍影,劍影映著刀光,殘磚斷瓦之上幾百人搏命相殺,似是為了一種叫做“武林盟主”的東西,又似是隻為了一些命令、一些名譽、一些不可避讓的東西。
日漸西沉。
江南山莊那些被火藥炸毀的屋宇和樹木的扭曲奇怪的陰影越拉越長,越來越大,漸漸籠罩在奮戰著的每個人頭上、身上、腳上……
呼戰聲切,隱沒其中的呻吟之聲微弱,每個人的表情在搏殺之中都有些變了型。
一個時辰之後,韋悲吟一聲厲笑,容隱悚然一驚,人人驟然回頭,隻見聿修嘴角掛血,雖然並沒有什麼痛苦的表情,人人卻知他受傷極重。容隱乍然擋在聿修身前,冷冷的道,“你退下。”
聿修接過他手中長劍,一言不發,“唰”一劍直刺東南,“啊”的一聲和江南豐纏鬥的三人中一人退下,他接替容隱之位,居中救援。隻是他雖然持劍救援,卻是時時凝視容隱和韋悲吟的戰局——容隱傷勢未愈,究竟能打到什麼程度,連他也毫無把握。
人人都已奮戰數個時辰,江南山莊眾人漸漸力竭,天色昏暗,風沙蕭蕭,江南羽打得口幹舌燥,突然看見,在逐漸深沉的黑暗之中,尚有許多雙眼睛,在不遠處閃閃生輝。他大吃一驚,看見眾人臉色都很灰敗,才知敵人遠非眼前這百人,恐懼絕望之情突然籠罩心頭,他從未想過,今生竟要死在這裏、竟要如此死去——
殘陽如血。
昏靄中一切的一切都已模糊不清,兵刃交鳴之中,江南羽打到心裏迷茫,究竟為何會變成這樣?難道世上善惡並非有報、難道人世當真是強者為王,隻消力能勝人,就能說明一切、就能占有一切、就能抹殺一切嗎?“霍”的一聲,他出劍擋了個空,駭然見一隻長劍對自己胸口刺來,“叮”的一聲另一劍如意料之中那般出現,架住那差點要了他命的一劍,但就在刹那之間,隻聽江南豐驚呼一聲“天眼!”他驀然抬頭,才見聿修單膝跪地,噴了半身鮮血,已是站不起來了。他身後韋悲吟大笑揮刀,對聿修背後砍來——此時人人無法抽身,眼見聿修無力抵抗,就要被韋悲吟一剖為二,“呼”的一聲掠過,容隱搶入救人,韋悲吟本就意在聲東擊西,仰天大笑拖刀橫掃。容隱雙手搭在聿修腰上用力一帶,將他送出韋悲吟刀風之外,然而刀光耀眼,就在他一帶之間,一蓬血光從他腰間濺起,聿修脫口叫道“容隱!”江南羽和江南豐亦是同時大叫“白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