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玄醒來的時候,是在一輛正在奔走的馬車裏。
馬車很大,身邊還坐著一人,此時對他微微一笑,笑容是十分清白雋秀的。
那是白南珠。
他們都沒有死。
那配天呢?
“配……”上玄急於開口,白南珠溫言道,“她正在趕馬。”
“趕馬?”上玄的嗓子仍舊暗啞,“做什麼?”
“去少林寺,救曾家三矮。”白南珠仍舊言語溫柔,“他們被大如關進了‘六道輪回’。”
“為什麼?”上玄大怒,驟地坐了起來,卻是一陣頭昏眼花,“怎麼回事?”
“大概是大如生怕他們知道些什麼內情,所以將他們關入‘六道’,他們本是為你說情求救來的。”白南珠悠悠的道,“他們對你可是忠心耿耿。”
“少林寺!”上玄咬牙切齒,“不拆‘六道’,我誓不為人!”
“少林寺也不過尊令行事罷了。”白南珠柔聲道,“可惡的是大如,他已經死了。”
“如今少林寺是誰當家?”上玄問道。
“如今少林是大如的師兄大善禪師主持,不過大善和大如之間究竟是何等關係,你我不得而知。”白南珠道,“單憑你我武功,要從‘六道輪回’救出三人,應該不難。”
“你還能動手嗎?”上玄低沉的問,“我聽你氣息紊亂,到時候莫連累了我。”
白南珠微微一笑,“你擔心你自己吧,‘桃花蝴蝶’之毒配天已用‘蒲草’解去,隻是中毒日久,要恢複如初,隻怕還要不少時日。”
“哼!”上玄森森的道,“總比還剩下不到三個月命的人好上那麼一些。”
“你已昏迷八日了。”白南珠道,“一路上都是配天喂你湯水,你昏迷不醒,她擔心得很。”
“那又如何?”上玄淡淡的道,“她愛的是你。”
“她……她……”白南珠突地閉了眼睛,深吸了口氣,“你難道不能把她搶回去嗎?畢竟她曾經愛過你那麼多年,畢竟她仍是你的妻子。”
“就因為愛過那麼多年,我始終不能給她需要的東西,所以心死的時候,特別徹底,不是嗎?”上玄淡淡的道,“我始終說不出一句我愛她。”
白南珠笑笑,“我不能給她幸福。”
“我也不能。”上玄絕然截口,斬釘截鐵。
“你是個好人,能不能給人幸福,隻是你願不願意的事。”白南珠輕輕的道,“我是個壞人,就算想給人幸福,也是絕無可能的事。上玄啊上玄,你不聰明我不怪你,那或者是你的優點,但是你還不在絕路,怎麼樣也該拚命一點,為你自己想要的人努力一回。”他幽幽歎了口氣,“說一句愛她不會很難,隻消你拚了命讓她相信。”
“就像你一樣,拚了命讓她相信?”上玄幽幽反問了一句,“為她假扮女人,為她殺人,為她愛的人殺人,你拚命做的那些事,我一樣也做不到。”
白南珠沒有回答,過了一陣,輕輕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麼。
馬車顛簸起伏,車外持鞭的女子似乎沒有聽見半句馬車中的對白,隻凝視著遠方,馭馬狂奔,仿佛借著癲狂的馬蹄,就可以發泄一些什麼,讓她能平靜些看那條通向少林寺的道路。
大如方丈死於白南珠手下的消息這幾日已在江湖之中鬧得沸沸揚揚,大如雖然未見有什麼豐功偉業,卻也是堂堂少林掌門,尤其以多才多藝聞名於江湖,慘死於白南珠手下,實在令人唏噓。何況江南山莊一戰之後,世人皆知白南珠才是連殺百來人的真凶,雖則聽說他本是甘為臥底潛入官府,但之後倒行逆施,殺人無算,早已是化身為魔。此時聽聞大如方丈又死在白南珠手上,江湖中群情激憤,大有不殺白南珠誓不罷休的勢頭,與當時追殺上玄大抵相類。
梨花溪。
容隱和聿修都在梨花溪休養,江湖中的種種消息都聽說了,兩人都是淡淡一笑,對於近來發生的事,兩人隻交談過一次。
“若換了是你,你會殺了他,還是救他?”聿修那日問容隱,他所指的“他”,自是白南珠。
“殺了他。”容隱冷冷的道,“換了是你,你也一樣。”
聿修點了點頭,靜了一陣,又道,“但那人也頗有可憐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