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幾乎能聽到言四磨牙的聲音,明明往事是她的禁忌,但眼前這個少女就專門挑她的禁忌來刺激她,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正當她想要發作的時候,卻見恨十二轉過身,漫不經心地揮揮手,“如今看過了,真是沒趣得很。走了。”語罷,就這樣施施然走了,褲擺拂動,上麵金色的斷腸花幾欲飛出。由頭至尾竟是沒跨進房間一步,更別說就近探望梅六了。
“這真是……這真是……”脾氣火爆的言四一肚子火氣沒處發,氣得在房間裏打轉,話都說不順溜了。
梅六噗地一聲笑了出來,自受傷以來,她還不曾這樣笑過。雖然剛剛恨十二的話刺得她心口發疼,但是卻也終於讓她感受到了姐妹間相處的熟悉氣氛,而不是一味的擔心,以及為她心疼。
她是梅六。哪怕現在半身癱瘓,一切皆要仰賴於人,她仍然是那個不需要人同情的梅六。
“四姐,別轉了,轉得人頭暈。待下次再見到小十二,我一定幫你報複回來。”她抬起沒受傷的那隻手輕輕掩住了眼睛,唇角浮起一抹柔媚的笑,雖然唇色微白,卻動人已極。
言四哼哼了兩聲,雖然不甘心,但也無可奈何,誰讓恨十二抓著她的死穴。坐到床邊,在梅六的要求下,將她的身體扶高了點,背後墊上軟枕。
“四姐,其實我心裏難受得很。”半臥在床上,碎發垂在頰畔,那一瞬間,梅六仿佛又變回了見到十一郎以前的那個嫵媚多情的青歌,哪怕因在病中,眉眼素淡,依然風姿綽約。“有的時候,隻是刹那的猶豫,就可能錯失一些珍貴的東西。”她淡淡道,帶著笑,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十一郎離開的這幾日,她一直深陷入自責後悔中不能自拔。她想,如果當時她沒有猶豫,沒有因為無法抉擇而逃避問題,那麼十一郎就不會連說都不跟她說一聲便悄然上路。雖然她無數次想過放下對他的感情,甚至在他說此生並不相負之後,也無法再像以往那樣放開心懷地待他,但是如果他真的不在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
直到恨十二的那句情深義重讓她赫然醒悟,她猶豫,逃避,隻不過是不敢麵對自己的真實想法。她不敢承認在自己心中,十一郎比小湯圓重要。她甚至因此對紀十產生了恨意,恨她不早告訴自己小湯圓的消息,恨她逼自己不得不做出抉擇。
“其實,還有選擇的機會其實是一件幸運的事,至少不用再看不清自己的心,也能讓被選擇的那個人知道他對做出選擇的那個人有多重要。”梅六釋然了。她想就算她選擇了十一郎,也並不就代表著小湯圓不重要,其實若她早一點正視自己的心,還有時間想出更妥貼更安全的辦法解決此事,哪怕請出主子,而不是落到現今這樣隻能無力等待的地步。隻是那一刻她鑽進了牛角尖,錯過了機會。
言四罵人會,開解人卻不會,因此隻是安靜地聽著,偶爾端個茶遞個帕子什麼的,在她看來,隻要能說出來,便不是問題了。而且梅六的那些感悟,對她不是沒有觸動的。
“四姐,主子在麼?”梅六想,大不了厚著臉皮請主子出馬,把十一郎逮回來。
言四搖頭,微感不忍,道:“主子去幫鬼憐姑娘尋找落族之處,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頓了頓,又補上一句:“要是主子在,你還不得被剝下一層皮,哪能像這樣安安穩穩地傷春悲秋!”
梅六眼神微黯,卻輕笑道:“那可真是……幸運啊!”
如此,便隻能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