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時候,雲遮了星辰,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一陣秋雨一陣涼。紀十裹著毯子縮在艙內一角,腳邊睡著小黑狗,子萬在另一邊早已睡著了,但是她很清楚,隻要她稍有動靜,他就能立刻察覺。
紀十實在鬧不明白子萬在想些什麼。以前是避她猶恐不及,如今在她已然放手之後反而纏繞不休,以前他沒圖過她什麼,現在就更不可能了,那麼是對她還存著些朋友之義?總不能是突然發現喜歡上她了吧……
想到這,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為自己的異想天開。
隻是無論他抱著什麼心思,她都無法再接受。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會重蹈覆轍的人,否則也不會活到現在了。也許他現在會救她,盡力保全她的一條小命,但若再遇上奚言豫又或者別的他在意的人,利益關頭,她仍然會是被放棄的那一個,到那時,她可再沒上次那種運氣全身而退了。這個世上,除了自己,誰也靠不住。所以,離開他是必須的。
隻是要怎麼才能讓他心甘情願放她走呢?摸著懷中的小金,她默默思索著。這個人軟硬不吃,表麵和氣,實則內心冷硬,她若以傷害自己的辦法相挾是行不通的,那麼便是像以往那樣,做出一副戀慕癡纏的樣子,讓他心生厭惡,自會主動想辦法擺脫她。
思及此,她心中隱隱有了計較,當下不再焦躁難安,放空心思,不片刻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仿佛隻是打個盹兒的功夫,天已亮了,外麵傳來船家的說話聲和搖櫓聲,身下晃悠悠的,顯然是已經開船上路了。子萬不在艙裏,小狗也不在。
想到待會兒要做的事,紀十就打心底一陣疲憊,不知是從何時起,她的心態已不再如當初那樣,能夠若無其事地戴上各色麵具,她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厭煩透了這種生活。
又獨自坐了一會兒,她才打起精神準備出去弄水洗漱,偏在這時,船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
外麵沒有聲響,一向在死亡線上打滾的紀十卻驀然警覺起來,悄然靠近艙口,往外看去。
“莊主讓屬下等來護送少主回莊,莊主有請子萬公子到天徹莊做客幾日。”沒等她看清是什麼情況,一把沉厚威嚴的聲音已傳了進來。她心中一驚,聽出是暗廠教官頭兒。
寧可得罪刑堂堂主,不可去惹暗廠教官。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人已經鑽出艙口,到了外麵。
外麵,隔著十丈遠處,兩排船艇攔截了上下遊,船上弓弩手森立,弩箭直指被圍在正中的孤零零小船。
小船船頭,子萬手中提著一個陶罐,罐裏冒著白霧以及魚肉米粥的香味,顯然這之前他剛剛煮好早食。他提著陶罐,小黑狗繞在他腳邊,他的臉上沒有驚訝,沒有凝重,隻是漫不經心的微笑。船家卻被這個場麵嚇得唇青臉白,蹲縮在一角瑟瑟發抖。
見到紀十出來,那邊的人更加嚴陣以待,子萬臉上笑容加深。
“起來了?”
“嗯。我洗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