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星月無跡,天空中暗雲遍布,而風聲漸緊,蕭蕭揚揚,吹得滿園花瓣隨風亂舞,猶如下起了粉色的花瓣雨。
龍晟在禦書房內來回踱步。小魚兒突然不見蹤影,水如天也找不到人影,如果不是這樣走動,他真怕自己會控製不住地大叫大嚷。如今他已經貴為一國之君,盡管三軍的兵權仍然掌控在鄭王手中,但隻需假以時日,他必能借助朝中一幫忠心耿耿的臣子們對鄭王削弱權利。江山再不是他顧慮的範疇之內,但小魚兒卻是!他未來的皇後小魚兒怎麼可以不見了呢?他第一個懷疑的對象就是鄭王,但他沒有證據,而且鄭王自他登基之後就托病在家拒絕上朝,他雖然探訪了一次,終究查看不出什麼情況。鄭王躺臥床上,臉色蒼白,的確像是病重的模樣,他沒有辦法找到證據。他倒是可以借此機會要挾鄭王交出兵權,但至少得等到鄭王臥病半月吧!
他皺緊了眉頭,那些所謂的大內高手果然是一群酒囊飯袋,他派出去的人沒有一個有好消息傳來,唯一可以依靠的水如天偏偏又不知去向。必須改變這種現狀,他,堂堂一國之君,怎麼可以隻依賴水如天一個人?怎麼可以連鄭王也比不上,手上沒有一支龐大而富有力量的隊伍?
“來人哪!”他怒氣衝衝地喊道,“來人哪!”
“皇上好像不高興了?”這個聲音讓他一下子轉怒為笑:“水如天,你這個臭家夥終於肯現身了?總有一天,我要給點顏色你瞧瞧!”
“皇上就是這樣接待自己的好朋友的嗎?”多日不見的水如天麵容消瘦而清俊,似乎一直沒有好好休息。
“臭小子,你還記得是朕的好朋友嗎?是朕的好朋友為什麼這些日子裏銷聲匿跡,朕還以為你從此不再出現了呢!”龍晟捶了水如天一拳頭,“朕急得了不得,你卻優哉遊哉!”
“皇上隻要稍微用心觀察一下,就會知道你的好朋友一點都沒有閑著。”水如天微微一笑,忽然出指如風,點中了龍晟的昏睡穴。他負起龍晟,身若遊龍,輕巧地躍上屋簷,轉眼間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京城再度籠罩在一片憂戚和緊張之中,新皇一晚之間遭人綁架的消息不脛而走,皇城之內人心惶惶,連陳王都失去了應有的鎮定,終於不支病倒。前朝公主欲卷土重來取而代之的謠言四散而起,就在這個人心渙散的時刻,鄭王的病不藥而愈,接任了代皇上的職位,討伐叛軍。盡管叛軍作亂的消息漫天亂飛,但京城裏的人卻鮮少看見真正的叛軍。相反,京城裏最囂張的莫過於是鄭王的爪牙了。隻要他們看不順眼的,或是擒拿或是當場殺戮,一時之間,京城幾乎民不聊生。陳王等幾名忠誠的大臣眼見好好的江山一團烏煙瘴氣,除了望洋興歎,就隻有暗暗擔憂皇上的安危。
“王爺,京城已經一片混亂,大夥兒如今隻盼著叛軍早日被殲滅,擁戴新皇重新過上安定的日子。”鄭王的心腹林飛恭恭敬敬地單膝跪在鄭王麵前。
鄭王微微一笑,優雅中透出了猙獰:“越亂越好,亂世之中更能收買人心。不過,快了。等本王找到米秉輝,當眾將這個叛賊首領斬首。一切就該結束了。”那個皇位應該早就是他的了,結果呢,卻一一毀在了水如天的手上。水如天識破了埋伏在安道然身邊的小英子,逼得他不得不毒殺了安道然;水如天又洞悉了小計子的陰謀,害得他幾乎唾手可得的皇位又不翼而飛;甚至宗廟內他苦心安排的死人殺手,也死在了水如天的手中。現在,他倒要看看,水如天還能有多大的能耐,可以扭轉乾坤!兜兜轉轉,這個皇位終究還是要落在他龍嘯天的手上。
“恭喜王爺宏願將償!”林飛在鄭王的示意下低頭站在鄭王身邊。
“宏願?說得好!隻要米秉輝和小魚兒擒獲,本王就向天下宣告,皇上不幸遇難,本王就是皇位繼承人的不二人選。”饒是他城府極深,此刻得意之情溢於言表,隻差沒有哈哈大笑了。
“即便皇上在,以王爺的才智,也是皇位繼承人的不二人選。”跟著鄭王的時日久了,林飛知道怎樣的話鄭王最愛聽。果然,他話音剛落,鄭王就拍著他的肩膀以示嘉許:“本王做了皇帝,你就是開國大臣。你放心,本王是不會忘記你的。”
林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謝謝王爺厚愛,小人不過是唯王爺馬首是瞻,小人哪有什麼功勞!”他雖然沒有指明鄭王的英明神武,但他這些話卻令鄭王更加喜動顏色:“嗬嗬,你起來!對了,米秉輝還是沒有下落嗎?”還有小魚兒!想起小魚兒那張熟悉的絕色容顏,他的手心不由得微微發熱,二十年前,他尚是外族身份,出使前朝偶然遇見了前朝皇後,一顆心立刻被皇後那絕世的姿容深深吸引。後來皇城攻陷,他自告奮勇地首當其衝,就是為了再次見到佳人。他本來隻是抱了一絲僥幸,誰知竟然美夢成真。當皇後從戰火中冉冉走向他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惜夢境太短,皇後很快就自刎在他麵前,他隻擁有了皇後的軀體。他當然沒有浪費,讓他那個善於製作人皮麵具的手下“盜香聖手”把皇後的麵皮精心地製作了出來,可恨那個該死的“盜香聖手”居然覬覦這張麵皮,甚至戴在了自己的臉上,他才狠下殺手,緝拿盜香聖手取悅於先皇,又縱火燒毀監獄。誰知盜香聖手命不該絕,幸好最終還是死在了水如天手裏。咳,如果水如天能夠為他所用,他就不必費那麼多事了。不過,上天還是待他不薄,他沒有留住皇後,卻送來了小魚兒。這一次,他不會讓這條小魚漏出他的手掌心。他輕輕哼了一聲,這次的計劃他籌謀良久,自問萬無一失。宗廟失手,他立刻實施了第二步計劃,故意放鬆警戒,讓米秉輝趁機逃脫去實施他和小魚兒的計劃。雖然米秉輝一直不肯說出同黨,但他有預感,米秉輝一定在策劃什麼陰謀。當他在皇宮裏看到那張和前朝皇後一模一樣的臉蛋時,他更加確定無疑,小魚兒就是前朝皇後的女兒,也是米秉輝整個計劃的核心。說實話,他還真是佩服米秉輝的膽識,竟敢棋走偏鋒把小魚兒安插在龍晟身邊勾引龍晟。他當然不知道,這一切純屬巧合,連米秉輝也毫不知情,米秉輝還是從他的嘴裏得知小魚兒的所在。震驚之餘,他不免暗暗竊喜,他看得出來,龍晟那個小子並不知道小魚兒的身份,卻已經被小魚兒迷得暈頭轉向。嗬嗬,小魚兒真是上天賜予他的厚禮,透過小魚兒,他精心策劃了一個一箭雙雕的方案:讓米秉輝等前朝餘黨和龍晟鷸蚌相爭,他來個漁翁得利,既消滅了前朝餘孽,又不費吹會之力奪得皇位。米秉輝果然沒有讓他失望,順利地救出了小魚兒,又趁勢綁架了龍晟。嘖,如果幹脆殺了龍晟他就更無後顧之憂了,不過那也是遲早的事!如今朝中無人,唯有他鄭王可以號令三軍。他趁著鎮壓叛軍的機會,清除了龍晟的幾名心腹。又將前朝的一些投降臣子一一除去。他本來想對水中廷動手的,但一來水中廷也算皇族中人,二來到底忌憚水如天,水如天看上去和他老子冷冷淡淡,但血濃於水,隻怕他一碰水中廷,水如天血液中的親情就會複蘇,他可不想讓一個水如天壞了他的大事。他此刻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問題是,米秉輝這個老匹夫到底帶著小魚兒去了哪裏?他的眉眼中凝聚了陰戾的殺氣,那些個廢物,隻是讓他們跟蹤米秉輝他們也看不住,統統該殺!
“小人即使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找出來。”林飛驚出一身冷汗,鄭王是出了名的喜怒無常,而連日來一直找不到米秉輝的確是他們失職,他可不想觸怒鄭王,“請鄭王給小人一個機會。”
“米秉輝不是有兩個幹兒子嗎?”鄭王冷冷地說道,“為什麼不從他們兩人著手?”
“他們,他們也失蹤了。”林飛強忍懼意,他早就想到了這兩名禦前侍衛,但問題是,皇上失蹤當晚,他們兩人也不知所終了。
“混賬!”鄭王狠狠地向茶幾抓落,觸手處,木屑紛飛,茶幾上赫然是五個手指洞。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小人馬上去找!”林飛磕頭如搗蒜。
“滾!”鄭王喝道,眼中凶光大熾,幾名前朝投降的大臣,如今隻剩下了水中廷,看樣子,他真的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龍嘯天的預感很準確,盡管連他自己都不願意相信。但龍晟這些日子的確就在水中廷的府宅之內。而此刻,龍晟的耐性也進入了白熱化。
“你們綁架朕,到底居心何在?”他如同困獸,在小房間裏亂衝亂撞,身後的李慕蓮又驚又怕地望著他。
龍晟轉身盯著李慕蓮:“小妹,朕記得以前對你不錯,為什麼連你也不肯告訴我,水如天到底去了哪裏?他綁架朕到底意欲何為?”
“皇上息怒!”李慕蓮細聲細氣地勸說著,“水大哥說了,隻要皇上安心在這裏住上半月,一切就會煙消雲散,皇上也能安心坐穩龍椅了。”她仰慕地望著龍晟,不過一年光景,那個陽光男孩就成為當今聖上受萬人跪拜了。盡管此刻他暴跳如雷,但周身那種高貴的氣勢依然畢露無遺。她以前從來不曾和皇上這樣近距離地相處,甚至這輩子都不敢有這樣的奢望能夠和皇上單獨在一起。一年前的血手魔事件,她驚喜地迎來了皇上,但是皇上的眼中卻隻容得下小魚兒。她以為從此再沒有機會見到皇上,沒想到峰回路轉,一年後她居然有機會照顧皇上那麼多個日子。或許再過幾天,她可能真的再也見不到皇上了,但沒關係,這些天的相處足夠讓她回味一輩子了。她曾經喜歡的人是水如天,但水如天太冷太傲,完全據人以千裏之外,反而是太子,對她說話柔聲細氣。如果那一路上沒有小魚兒,她會和太子相處得更加甜蜜。那次一到京城,水如天就不告而別,是太子細心地把她安置在水府。她本來想要進宮的,但她是個女孩子,女孩子應該是矜持的。或許是上蒼為她這一年的相思所感動吧,居然把太子,不,皇上送到了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