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湯馬士打斷了羅莫的話,不過他看到羅賓完整地從外麵進來時又明顯地鬆了口氣,“這裏怎麼會有刺客?”他疑惑地問。
“就在澡堂裏,那些刺客肯定是有備而來的,手段毒辣,連澡堂的老板夥計都遭到了他們毒手。”
“恐怕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裏。”塞文建議。
“不急,先喝一杯吧。”派斯殷勤地拿著桌子上的酒瓶,“這可是我特地為湯馬士大人帶來的好酒呢。不喝光就太可惜了。”
“謝了。”湯馬士把自己杯中的殘酒一飲而盡,“我們恐怕沒有多少時間,一分一秒都很寶貴。我們馬上走。”他最後一句話是對塞文和羅莫說的。
塞文轉過身。派斯的兩個部下已經站到了門口。他們不是要出門,而是轉過身來,並排擋住門。他們麵無表情地看著塞文,緩緩地抽出佩帶的長匕首。塞文剛剛見識過的那種銀匕首。
“這是……派斯……這是什麼意思?”湯馬士大驚。
“我的意思是……我真的很遺憾,湯馬士大人。但是我絕對不可以讓羅賓王子活著離開這裏。”派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握住了他的武器——一把流星錘,“這是我的職責,也是我為什麼辭掉王都近衛隊副隊長的職務,跑來給白癡的勳文伯爵當差的緣故。我在這裏已經等了兩年了……我幾乎已經忍不下去了。”
“什麼……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的,湯馬士大人。我所效忠的君主不允許這麼一個小子來繼承皇冠。這也是為什麼勳文伯爵一直沒有被處置的原因——讓他擔任起殺害王位繼承人的罪名。”
“是霍爾曼?!你……”暴怒的湯馬士伸手拔劍,卻突然站立不穩。他身體搖搖晃晃,扶著桌子才沒有摔倒,“你……你在酒裏下了毒……”他怒視派斯的臉。
“不是毒,隻是麻醉性的藥。”派斯正在笑,一種猙獰的笑,宛如一個精美的瓷器上刻畫著一張鬼臉,“說真的,湯馬士大人。當你的兩個手下帶著完整的王子回來的時候,我不知道有多難過。如果我的部下在澡堂裏就殺了他,我們以後還一樣是朋友的。”
“從窗戶走!”塞文大喊。
“沒用的,我的部下已經用魔法封住了這整個房子,除了大門外,這裏無法進出。”派斯回答道,“對不起,湯馬士大人,我們各為其主。”他嘴上客氣,臉上得意的笑容卻說明這些話不過是虛偽的說辭而已。
七個人,包括派斯在內,形成了一個半圓的包圍圈,慢慢逼了過來。羅莫低聲念誦著咒語,然而什麼反應都沒有。“該死,他們布下了反魔法的結界!”他喊道。塞文擋在前頭,羅莫則一手扶著湯馬士,一手拉著羅賓向裏間退去。派斯並不急於發動攻擊,很明顯,他在等待湯馬士身上的藥效進一步發作。反正獵物已經困在牢籠裏無法逃脫了。
“羅莫,你那塊布還能不能用?”塞文一邊緊張地注意著每個敵人的舉動,一邊低聲問羅莫。單從動作他就能判斷出來,這些人絕對不是普通的士兵——他們的身手和澡堂那三個刺客是一個檔次的。一比一塞文有把握贏,一比三他也可以平安退走。但是現在是一比七,而且一方麵被魔法困住,另外一方麵身邊還有這麼多拖累……
“不行……我感覺得到……他們用魔法封住了房子。”羅莫回答,“這個魔法相當強大,除非製造一個任意門,否則我們隻能從正門衝出去。”
“任意門?……你能製造任意門嗎?”
“應該可以……但這種情況下需要一些時間。”
“那麼退到最裏間快動手吧,羅莫!”塞文咆哮了一聲,揮劍虛劈,迫退了一個逼近的敵人。他知道這些人不僅武藝高強,而且彼此配合更是巧妙。要是他們真的不顧一切地衝上來,他是拖延不了多少時間的。一把匕首向羅賓刺過來。塞文用力抓住傻站著的羅賓的衣襟,把他甩向羅莫的位置。他這一下簡直是舍身相救,因為塞文麵對著很多的匕首。他正對麵的那三個刺客如果把握住這個機會,那麼塞文必死無疑——幸好這沒有發生。
一聲清晰的撕裂聲從羅賓的胸口傳出——他的內衣被撕破了。不過這件衣服破得有價值。因為這一下,羅莫順利地帶著湯馬士和羅賓退進了裏間,沿著走廊向裏跑去。那裏有一道門,如果他們可以利用那道門,也許就可以拖延足夠多的時間,遺憾的是,這扇門也被封住了。
派斯和他的手下堵在通道口,卻並不進去。長長的走廊像籠子一樣把塞文他們四個都關在裏麵,但另外一方麵,除非對方解決掉最外麵的塞文,否則無法傷害到裏麵的人。狹窄的走廊一方麵困住他們,一方麵又保護著他們,讓派斯的人數優勢發揮不出來。
“羅莫,快!”塞文大喊道。兩個敵人衝上來,手中揮舞著銀色匕首。狹窄的空間限製了他們的能力。但情況也不是完全對塞文有利。因為他的劍對於這個空間來說也太長了,很多精妙的招式都無法發揮。
“羅莫?”派斯的一個部下(他是一個施法者)驚訝地停了一下,重複一次這個名字,“大法師羅莫?”
“大法師?”派斯不敢置信地問,“那家夥是大法師?這麼年輕?”
“最年輕的大法師……是他,我想起來了。兩年前在公開的魔法較量中擊敗了荒野賢者藍姆而獲得大法師的稱號。他是個神秘家夥,隻知道他是大法師塞柱爾的弟子,沒人知道這家夥的出身來曆……他怎麼會在湯馬士手下?”
“另外一個也身手不凡……難怪他帶著這兩個部下就敢護送……這是什麼咒語?你不是說這裏已經不能用魔法了嗎?”派斯觀看著部下的戰鬥,同時聽到了咒語的吟唱。
“普通的咒語確實不能用……”那個法師臉色一變,“但是防止不了這麼強大的咒語,糟糕,這個是任意門魔法。他們想用這個魔法逃走。”羅莫的咒語繼續吟唱著,將魔法網絡的力量如絲一般抽出,逐漸編織成一件傑作。
刺客法師念出一段強有力的咒語,一道雷電從他手中射出,目標則是羅莫。這不是普通的雷電法術。這道雷電中蘊涵著強大的威力,可以攻擊目標附近的所有敵人。他釋放出法術,但是打在羅莫身上卻反彈回來,落回到刺客法師身上。雷電威力巨大,把刺客法師整個人都打飛了起來。派斯被雷電的耀光閃了一下眼。等視力恢複,他看到刺客法師摔倒在一張桌子邊,渾身烏黑,像條幹涸河床上的魚兒一樣地抽搐著。
羅莫繼續著他的魔法。而塞文成功地阻擋住那兩個對手。他全心全意地防守,隻在有機會的時候才反攻一兩招。長劍和匕首之間互相晃動,匕首上淡淡的腥氣告訴塞文,這些匕首上全部淬有劇毒,一個小傷口就足以殺人。兩個刺客配合得十分巧妙,一個瘋狂揮舞,攻勢如狂風暴雨,另外一個則見機行動,招招直指要害,幾乎天衣無縫。
“快,拿外麵的弓箭過來。”派斯大聲下令,兩個刺客跑了出去。此時幾乎沒有人注意到癱在一邊動彈不得的湯馬士。湯馬士正從身上摸出一個小瓶子,掙紮著飲下瓶子中的液體。
一個刺客攻向塞文的下三路,想迫使他後退。塞文的動作更巧妙些,他劍尖下刺,用一個威脅的動作迫退對方。另外一個刺客以為他得到了一個好機會,快速地從側麵衝上,但是通道太狹窄了,為了給同伴留出足夠的後退空間,他靠牆靠得太近了一點。塞文腳踩向牆壁,利用反作用力閃開對方的攻擊。然後他反攻,一劍橫砍。刺客後仰閃過這一擊,同時驚訝於這一劍的笨拙和沉重——然後他發現自己錯了。
塞文的第一劍確實空砍在牆上,但他借著長劍和岩石撞擊的彈性劈出了第二劍。長劍一扭一轉,從刺客的鐵鎖甲縫隙中滑了進去,穿過骨頭與血肉,從他的後背穿出。刺客發出一聲低低的口申口今,同時兩把匕首掉了下來。血在劍的周圍蒸騰,冒著一股股血紅色的煙霧。
塞文把手中的屍體推向還活著的那一個刺客。但那個刺客沒有莽撞地試圖阻擋。他快速退出通道,回到安全的地帶。在通道的盡頭,閃亮的魔法之門正在逐漸形成,魔法的能量如同波浪一樣層層蕩漾著。
但是已經沒有時間了,因為那兩個跑出去的刺客已經回來。每個人手裏都端著小型弩。他們的另外兩個同伴則默契地擋在前麵,防止塞文衝出來。
現在所有的優勢都沒有了。塞文身上隻有一件劣質的皮甲,而這樣的空間又讓人不可能自由躲閃。
“先射那個法師!”派斯喊道。
兩把弩同時射出,準確無誤地射向羅莫的胸口,而羅莫此刻依然沉浸在魔法的吟唱中,沒有看到自己的危險。就算看到也來不及躲避了。
湯馬士從斜刺裏衝上,擋在羅莫前麵。弩箭射在他的盔甲上,彈開並且折斷了。“湯馬士!”派斯驚訝地叫了一聲。湯馬士並沒有真正地恢複,他身體踉蹌,腳步虛飄。他的長劍雖然已經拔出,但那搖晃的身體說明他現在根本沒有戰鬥力。剛才擋在羅莫身前這一下動作已經耗光了他的力氣。湯馬士單腿跪下,用劍支撐著才沒有摔倒。
“快射那個法師!”派斯大吼一聲。揮舞起流星錘向前衝去。和那些刺客不同,他的戰術更猛烈。他藏身盾牌之後,瘋狂地向塞文猛撞過來。這是標準的重裝戰士衝鋒戰術。如果有足夠的空間,這樣的攻擊也許不算什麼威脅,但在這個狹窄的通道裏,這樣做威力卻極大。如果塞文閃向左右兩側,那他就要不可避免地麵對流星錘的猛擊,如果他不動,那他就要被派斯一路撞到後麵去。
塞文試圖擋住這個衝鋒。但派斯的力氣更勝過他。他被撞得連連後退。如果這樣繼續下去,他就會直接撞上最後麵的羅莫。
湯馬士胳膊伸過來,幫助塞文頂住了派斯的衝撞。
“派斯,你太卑鄙了!”湯馬士怒吼著,他雖然喝下對抗麻醉的藥劑,但麻痹效果不是一時之間能夠消除的。他一手持劍,另外一手則頂著派斯的塔盾。他們兩個聯合才能勉強對抗派斯。事實上,湯馬士完全憑借一股怒氣支撐著自己,否則他就早已倒下了。
兩根弩箭再次飛來,這次目標換成了湯馬士。湯馬士和塞文兩個人並排,無形中成了掩護羅莫的人牆,但另外一方麵,那些刺客也絕對不會射不中。一根弩射中了湯馬士的手臂,細小的箭頭穿過了護臂上的索子甲,深深地紮入皮肉,另外一根也射中了湯馬士的臉頰。
湯馬士怒吼起來,狂怒中發揮了難以置信的力量,居然推得派斯踉蹌後退。又是兩箭射來,一箭在湯馬士的盔甲上彈開,另外一箭射中了他的大腿。
“完成了,大家快走!”身後傳來羅莫的聲音。
“你帶王子殿下先走!”湯馬士喊道。疼痛驅趕走了他身上部分的麻痹感,讓他再一次揮起了劍。由於空間的狹窄,他隻能采用直刺的動作。他的劍撞在盾牌上滑開了。
“我弄好了,這門通過四個人就自動關閉。”羅莫叫道,“我在那邊等你們兩個!”
“好!”塞文大喊。聲音未落又有兩箭射過來,其中一箭射中了塞文的胳膊。
難以抗拒的麻痹感從傷口處迅速擴散開,轉瞬間已經遍及全身。這弩箭上一定加上了某種魔法,可以讓塞文整個人動作都變得遲緩起來。派斯再次用力撞了過來,撞得塞文踉蹌了幾步。盾牌終於移開,露出了派斯因為焦急而格外猙獰的麵孔,以及他手中高舉的流星錘。
一根該死的箭再次射中了塞文的腿,阻止了他後跳躲開的可能。流行錘用力砸下的那一瞬間,塞文突然明白自己的人生即將結束了。他全部的神經都在劇烈地顫動,他想控製住已經麻痹的手和腳,想要躲開這致命一擊。
羅莫的傳送門出口在城郊的一個小山坡上,遠遠地可以看見城鎮的輪廓。這個位置可以說是精心安排的,城裏的人無法看到遠方少數幾個人的活動,而萬一城裏有騎馬的追兵衝出來,這裏反而更容易觀察到。羅莫緊抓著羅賓的手,臉上因為焦急和緊張顯得蒼白。要是從傳送門裏走出來不是湯馬士和塞文,那麼他和羅賓就一起玩完了。毫無希望的玩完。因為種種顧慮和原因,他沒有記憶很多那些威力強大的戰鬥魔法(一個魔法師想使用什麼魔法總是要提前準備好記憶),他的魔法大都是些輔助和逃跑以及偵察的法術。要是那些刺客衝出傳送門,那麼他和羅賓兩個人就好比是獅子腳下的兔子一樣。他也許可以用另外一個傳送魔法讓自己逃走,卻無法保護羅賓。
這段等待的時間非常漫長,好像過了幾個世紀一樣。盡管羅莫知道他的兩個同伴都是高手,而且地形極其有利。除非他的兩個同伴被殺,否則敵人是無法衝過來的。但是對於未知的恐懼壓倒了理性的分析,魔法師抓著自己的手杖,抓得那麼緊,簡直像是要把自己心中的緊張和恐懼擠壓進這塊木頭。
魔法連接的傳送門上蕩漾著能量的光暈。一個身影衝出傳送門,接著是另外一個。傳送門忠實地關閉,化為一道亮光消失。
“塞文……湯馬士大人?!”羅莫驚喜地叫了一聲,緊張的神經也暫時放鬆下來。但是這個喜悅馬上就消失了。
湯馬士的身體搖晃著。紅色黏稠的液體從他的頭盔間滴落,老騎士用劍撐住地,但是卻沒有能堅持住,他摔倒在地,仰麵朝天。羅莫撲上前去,脫下他那已經完全變形的頭盔,然後倒吸了一口冷氣。羅賓在一邊發出一聲尖叫。
湯馬士無力地倒在地上,滿頭是血,從鮮血流經的地方可看到森森的白骨……
“怎麼會這樣……”羅莫不敢置信地喊道,“湯馬士大人怎麼可能……”
“那一錘本來是落在我頭上……”塞文用一種輕得幾乎沒人能聽得到的聲音喃喃地說道,“他撲過來……擋住了……”
“塞文……”湯馬士的嘴裏發出一聲夢囈般的聲音。塞文撲過來,跪在他身邊,緊緊地握住湯馬士的手。
“和羅莫一起……幫我把羅賓……帶到王都……按照預定的路線……”
“湯馬士大人,不要說這種話。所謂上蒼有好生之德,吉人自有天相……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在下這裏有治療藥水……治療藥水……”羅莫拚命地在背包裏翻找著。
湯馬士平靜地閉上眼,他的臉上掠過一絲難受的表情,眉頭一皺,然後慢慢鬆弛開來。他的手,被塞文握住的手,無比輕柔地滑落在青草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