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幸存者(1 / 3)

羅莫是在天黑之後出現的。

塞文不知道羅莫到底根據什麼找到了他,但想來這個魔法師早有準備。所以羅莫從一個山頭冒出來的時候,他一點都沒有驚訝。那個勳文伯爵是不可能傷到他的——對付一個魔法師的有效方法是先下手為強,讓一個咒語都別從他嘴裏冒出來。而那個白癡癩蛤蟆為了滿足自己的表現欲而那麼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能殺得了羅莫才怪呢。

羅莫也不是毫發無傷。他的肩頭有一大片血跡,那是被劍劃傷的,但並不嚴重。此外,羅莫的長袍有多處破損,可見是經過一場激烈的戰鬥才脫險的。

“那個勳文伯爵可真難對付。”在看到塞文和羅賓都安然無恙地等著自己的時候,羅莫鬆了一大口氣,“費了好大工夫和他們糾纏,好不容易才擺脫了……”他揮舞著手裏的魔杖,“不過有這個瞬移法杖,他們不過是捕風捉影而已,哈哈哈哈……可惜魔杖的力量快用光了,隻剩下一次了……”

他走近前,注意到塞文似乎無視他的存在,而是專心看著羅賓。羅莫的笑聲消失了。

“怎麼了?”羅莫一直走到塞文身邊。

“必須馬上帶她去治療……”塞文看著羅賓火光下蒼白的臉,“我想我們犯了錯。我們不應該讓她在露天過夜,而且還不停地用冷水敷臉……使她的情況更糟糕了。已經發了一天一夜的高燒,什麼東西都沒吃……她體力難以支持下去了。如果持續下去,到明天日落的時候,她可能就有生命危險了。”

“我們必須馬上找一個治療者才行。”羅莫呆了一呆,似乎想起了什麼,“對,這附近有一個城鎮……那裏一定有治療者的……但是……”

塞文知道羅莫在顧慮什麼,但是現在他們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要多少時間的路?”他問。

“還有兩天……”羅莫立刻明白時間上的問題。他們現在可不是坐著舒服的馬車,而是要步行。而且是帶著不能動的羅賓步行,“我們必須找一輛車……或者馬上就要連夜趕路……但如果帶著她趕路,恐怕會讓病情更加惡化……”

“你有可以用的魔法嗎?”

“不行,我沒有準備召喚坐騎的法術……而且那個癩蛤蟆必然派他的士兵四處找我們,我記得他們有好幾百匹馬……我們必須離開大道。但這樣會讓我們難以在明天抵達。”

“不。”塞文搖了搖頭,“我們要走大道,而且是公開地走。”他眼睛看向堆在一邊的黑布。失去魔法能量之後,這塊布真的很粗糙。

收稅官大道是聯係整個國家的道路,因每年收稅官都帶著護衛沿這條大道前往各領主領地收取稅款而得名。正因為如此,這條大道橫貫國內許多偏僻荒涼的地方,許多路段甚至是終年不見人煙——除了每年一次的收稅官的隊伍之外。所以,各個領主的領地之間並沒有非常明顯的界限。在荒涼之地劃分界限然後派士兵駐守毫無意義。一般的貴族都隻在自己的居城和人口密集的地區安置警哨部隊。

因此,勳文伯爵可以放心大膽地派遣自己的部下向四麵八方大範圍地搜索,而不必擔心其他的麻煩。

在黑暗中,一隊騎兵沿著大道奔馳而來,一隻狗跟在他們身後。這些士兵每隔一段距離,就下馬搜索一陣。犬類的靈敏鼻子很快發現了痕跡。那隻狗突然衝向路側的草地,發出一陣咆哮。所有士兵立刻下馬,跟著狗的指引搜索。“這裏有足跡!”很快一個士兵大喊出聲。確實,地上的足跡非常清晰,很明顯是剛剛走過的新鮮腳印。

“一個人……不……兩個人!”其中一個個子瘦小的士兵明顯是追蹤的專家,“剛經過不久……他們上了大道。一個腳印很深,他不是很胖就是背著很重的東西……另外一個腳印輕浮……很可能是目標。”

“白癡,你以為他們會上大道?”這支隊伍的隊長立刻罵了起來,“你知道大道上沒有隱蔽身形的地方……即使是夜晚也沒有好多少。要是上了大道,馬上就會給我們追上的。”

“如果他們有自信殲滅小股追兵,這麼做也是很正常的!”那個小個子反駁道,他這句話讓那個領頭的鍕官不禁打了個寒戰。

“反正我們又不是來戰鬥……把魔法信號發出去才是我們的工作。”鍕官強作鎮定。他不禁想起那個法師的能力。誰都不知道那個法師還剩下多少法術,靠他們五六個人很可能根本不是對手,甚至可能瞬間全滅。

“長官,我們追上去看一下。不管是不是目標,這都浪費不了我們多少時間。”小個子士兵提議,“他們距離我們並不遠。”

“也好,過去看看!”

小個子士兵的判斷非常準確。沒有花上多少分鍾,他們就看到了大道上的兩個人影。

“那是目標嗎?不,有些不一樣……”確實,大道上的那兩個行人看起來並不像目標。其中一個非常高,高得讓人印象深刻,另外一個則身材中等。而且兩個行人身上都沒攜帶武器,兩手空空,連木棍都沒有。單從遠處看起來,他們似乎不是目標。

“我們去問問他們,小心點。”那個鍕官向一個部下使了個眼色。部下會意,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圓筒。這個信號筒是鍕隊中常用的裝備,一拉引信就會發出一道衝天的火光。隻要火光閃起,勳文伯爵的主力部隊馬上就會趕到。

那兩個行人明顯已經注意到後麵的騎兵隊。兩個人閃到路邊然後站著不動。明亮的月光下,這兩個人的外表一清二楚。他們中那個身材很高的頭上戴著一條粗糙的黑布巾——那是鄉村婦女出遠門時最常見的打扮。不過這個女人的身材卻有些高得過分——身高有兩米多。另外一個男人則披一件破舊的旅行鬥篷。這兩個身上沒有帶什麼明顯的東西——這和目標的人數不符合。

“站住!”那個鍕官放下心來。身材上的差別太大了,這兩個人不是目標。想起剛才多餘的提心吊膽,鍕官感到有些瞄火,所以他的口氣很不友好。對於沒有武裝的平民來說,一個全副武裝的鍕人所發出的不友好的聲音是極具威懾力的。那兩個人很不安地扭動身體,似乎在猶豫著該不該逃走。

鍕官注意到那個男人身上背著一個看起來極有分量的口袋。他把袋子倒甩著背在身上,扶著袋子的手上滿是黑泥。而那個女人不安地抓著罩住自己頭肩部的黑巾。她露在外麵的手指纖細白皙,而那個男人的皮膚黝黑粗糙,隻有農民才可能有那樣的皮膚。可能是因為緊張的緣故,這兩個人都多次看那個袋子。

“袋子裏裝的是什麼?”鍕官立刻意識到袋子裏裝的很可能是貴重品。出於習慣,他立刻向幾個部下做了一個暗號。一下子,五個人全部下了馬圍過來,把這一對行人圍在中間。那個手裏拿著信號筒的士兵就站在鍕官旁邊。

“沒什麼……”那個平民支吾地回答。他拉低了頭罩,極力掩飾自己的麵孔。這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沙啞而沉悶。

“拿出來!”鍕官得意地拔出劍,晃了一下。這一瞬間那個平民行動了。他的速度快得簡直像鬼魅,他把袋子丟下,而手中儼然已經多了一把匕首。在這些習慣欺壓搶劫的士兵能夠反應過來前,他的左手捏住了那個士兵持信號筒的手,使他沒有任何發出信號的機會,右手的匕首閃電般地刺入心髒。他的動作是那樣的快,幹掉第一個後立刻撲向鍕官。鍕官本能地揮劍想抵擋,但他的動作太慢,太遲鈍。對方如同影子一樣從劍下閃過,匕首一晃刺進了他的喉嚨。

“魔法飛彈!”那個身材高大的女人這個時候也開始發難,隨著短暫的魔法念誦,五發魔法能量球從黑頭巾下飛出,正中一個士兵的身體。那個倒黴蛋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

“是他們……”一個剛剛臉上還帶著下流笑容的士兵發出了喊叫。這個聲音迅速被空曠的原野吞沒。這也是這場戰鬥中唯一的一聲喊叫——如果這也算一場戰鬥的話。隻剩下那隻狗夾著尾巴逃得遠遠的。

“真重……”羅莫解開了綁在身後的羅賓,同時抱怨了一聲。他之所以這麼高理由很簡單,就是把羅賓巧妙地架在自己的肩頭,同時用木杖支撐住少女的身體。依靠黑布的掩護,兩個人看起來完全和一個個子特別高的人沒什麼兩樣。

“是你的身體需要鍛煉。”塞文反駁。

“嘿,真正的力量又不在胳膊上。”

塞文用水洗去臉上的樹汁和泥土。用這東西在野外改變膚色很方便,但長時間塗在身上會讓皮膚過敏發癢。他和羅莫用最快的速度把屍體丟到大道邊的草堆上。現在他們有了五匹馬,雖然馬上顛簸對羅賓的身體沒好處,但現在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有了馬,他們天亮之前就能抵達城鎮。

“塞文,”在他們做上馬準備的時候,羅莫突然開口說道。

“什麼?”

“你……不是個簡單的偵察兵吧?”

這句話來得很突然,讓塞文很吃驚。

“每一下都隻攻擊心髒和咽喉……這不是一個士兵的手法,即使是偵察兵也一樣。隻有刺客才會用這樣的技巧。”羅莫緩緩地搖了一下頭,“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精準的攻擊……”

“我什麼都幹過。”塞文用這個模糊的答案應付過去。羅莫沒有追問,他們很快騎上了馬,沿著收稅官大道前進。隻在大道上留下幾攤並不明顯的血跡。

羅莫一定已經發現了什麼。的確如此,他這一次表現出來的技術實在太突出了。就算是強調個人身手的偵察兵,也難以有這種程度的技術,能夠毫不猶豫地一劍刺進心髒。但是現在這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他已經沒有隱瞞自己身份的必要,湯馬士已死,他的任務也已經結束。

這通宵的旅途十分順利。他們天亮的時候趕到了這個無名小鎮。沒有任何多餘的時間可以浪費,他們立刻就把羅賓送到鎮上唯一的一間神廟裏。羅賓的病情比塞文所想的更糟糕,從神廟裏那個牧師難看的臉色就知道情況有多嚴重。

“一個禮拜……”牧師最後做出判斷,“真的很幸運,如果再遲一點,這孩子恐怕就有生命危險了。”

“尊敬的大人……我們正在旅行當中,耽擱一個禮拜恐怕……”羅莫用卑躬屈膝的口吻哀求道。

“如果你們珍惜她的生命,就不要想在一個禮拜內上路。”牧師麵無表情地拒絕了羅莫的要求,“先休息一個禮拜吧,旅行者。否則你們就有參加葬禮的可能。”

“我們應該怎麼辦?”走出神廟的大門後,塞文問道。一個禮拜的時間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實在是太奢侈了。在這種情況下,在一個鎮子裏待七天,沒有任何人可以保證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但一個大法師也許還有其他的辦法——畢竟魔法是一門神秘的藝術。

“當然是用我們的錢包來解決問題啦。我們得盡快把馬賣掉。”

“賄賂會有效?”塞文懷疑地問。他對於察言觀色頗有些經驗,那個牧師一點也不像是在故意勒索他們。

“在下的意思是……我們得用我們的錢包找一家旅館,讓我們可以舒服地住七天的旅館。”

“……”

“老板,所謂善人不欺遠客,你不要因為看我們是外地人就加這麼高的價啊……”

塞文靜靜地站在一邊,聽著羅莫和旅店老板進行馬拉鬆式的討價還價。現在他終於可以安下心來考慮這個魔法師的事情了。羅莫是王子,而羅賓隻是公主……所謂的成年巡禮隻是一個誘餌……其中一定大有文章。他斜眼看向羅莫。羅莫依然帶著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著和旅店老板討論一禮拜的房價。他真的是個王子嗎?怎麼看都隻是一個酸溜溜傻乎乎、同時愛財如命的騙子法師,看不出哪怕一點點的貴族氣質。

“三個銀幣一天……”旅店老板終於屈服了。與其和這個吝嗇的家夥進行永無休止的價格戰,不如節約出這點時間來做更有意義的事情。老板用極其不友善的目光看著羅莫。如果不是因為恰好旅館客源不多的話,他一定會一腳把這個家夥踢出門。

“你……真的是王子?”在房間裏坐下後,塞文突然發問。

“王子……這個稱呼真的很不習慣呢。不過如果一定要追究血緣,並且憑借血緣冠以頭銜的話,我確實能算得上一個王子。”羅莫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那麼羅賓,還有湯馬士是怎麼回事?”一瞬間許多的話題湧上塞文的腦海。但他最後還是壓下腦海裏的紛爭。如果羅賓根本不可能繼承王位的話,那麼湯馬士為什麼要進行這麼一場危機四伏、並最終送掉他性命的旅途?毫無疑問,湯馬士一點也不知道羅莫的真正身份。

“餌……一個誘餌,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從我身上引開。”羅莫臉上不再有笑容,他的表情變得冰冷,“那孩子從生下來開始,就被當做男孩……作為我的替身,我的盾牌。替我吸收所有的危險……”

“那麼……”

“塞文先生,如果願意的話,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不過這個故事很長。”

“我有足夠的時間。”塞文回答,“午餐還早得很。”

“這個故事要從一個公主、一個皇帝的女兒開始。她一生最大的悔恨就是成為了一個女孩。她最大的理想就是變為男兒身——當然,這是不可能的。”羅莫看著窗外,看著上午的明媚的陽光照著整個院子,他的聲音逐漸低沉起來,“她有很強的權勢欲……比男人更強。如果她是男人,那麼她應該端坐在最榮耀的寶座上,戴著至尊王冠。在我的記憶裏,她總是歇斯底裏地詛咒,詛咒自己為什麼不是男人,她比任何人都渴望著王冠。但是很遺憾,她雖然隻距離王冠一步,但那一步卻隔著深淵。保守力量非常強大,所有的臣子都一致反對……哪怕是皇帝都無法改變這一點,女性即位是不可能的。”

“公主……安菲公主?皇帝的獨生女?”這段曆史幾乎無人不知,塞文當然也不例外。

“公主在她毫無感情的婚姻裏生下了一個男孩。於是她一切的理想都轉移到孩子的身上。她的理想就是讓兒子繼承皇冠,為此,她不惜一切。她愛著那孩子,但卻不是母親對孩子的愛,而是權力迷對皇冠的愛,正如守財奴對金錢的愛一樣。遺憾的是,同樣渴望皇冠的不止她一個,這孩子將是其他所有人的阻礙。一把把淬毒匕首、一杯杯穿腸毒藥逐漸出現在這孩子的生命裏。然而每一次的謀殺都誤中副車——前後有十六個孩子代替王子死在了刺客的手下。你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嗎?”

“幸運?不……沒那麼簡單……”塞文眯起了眼睛,“那是因為,在安菲公主的繈褓中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王子吧?”

“正確答案。從我一生下來開始,就被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黯法塔裏。從年幼開始就接受法師訓練……沒有人知道我的身份,隻知道我有很強的天賦。柯迪雅皇族代代都有魔法的天賦……”

“這樣……於是公主為了安全起見,為了防止別人追根究底地追尋王子的下落,或者是追查一個突然冒出來的、有魔法天賦的孩子的來曆,宣布兒子夭折?”把前後一切都聯係起來,一切就都很清楚了。塞文已經大致明白了安菲公主的計謀,“但是別人都不是傻瓜。就算宣布王子夭折,也阻止不了有心人的繼續追查,於是在生下第二個孩子後,安菲公主就利用這個女兒來吸引別人的注意力……別人越是關心這個女兒,真正的兒子就越安全。另一方麵,也暫時延緩一下繼承皇位的時間,一直到兒子有足夠能力保護自己。還有,要進行公開的繼位儀式必須召集所有的貴族,所以幹脆就利用女兒的成年來達到這個目的。而這次成年的巡禮之旅也是故意的,僅僅為了在最後關頭依然迷惑所有的人,每個人都以為要即位的就是進行巡禮的那個孩子……哪怕以犧牲女兒的代價也在所不惜。公主本人可以在王都等待著繼位儀式,直到最後一刻才宣布,要繼承皇冠的是長子……”

“可惜她看不到這個場麵了……”羅莫諷刺地笑了一下,“她已經死了。”

“死了?”

“去年的瘟疫……她和她的丈夫,在北方擁有最大領地的奧達公爵夫妻都死在那場瘟疫中。”

塞文注意到一點,整個過程中,羅莫都以第三者的稱呼,沒有叫過一聲“媽媽”。他隻用“公主”來稱呼自己的母親——這隻能有一種解釋:在他心中,有著難以痊愈的怨恨。

“那麼……你為什麼要加入到湯馬士的隊伍?為什麼不安全地待在首都,帶著皇族的證明,等候著車隊的抵達?”塞文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我……”羅莫臉上的表情波動了一下,最後凝聚成一副溫和的笑容,“隻想保護我的妹妹。我想讓她幸福……我想盡……我一直沒有能履行一個兄長應盡的職責。”

各種強烈的感情一下子衝上了塞文的心頭,讓他一時幾乎無法自製。“傻瓜!”他幾乎想喊出來,但卻沒有。最後隻有一股苦澀卻又甜蜜的味道泛上喉嚨。

“我去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追兵趕來。”塞文站起來,向門口走去。但他知道這不是真話。他走出門,猛地連吸幾口甘洌冰冷的空氣,才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一個兄長的職責……”他低聲地自言自語,然後走出大門。一個傻瓜,徹頭徹尾的大傻瓜,和他那個傻瓜妹妹倒真的很相配。所謂血統決定論也許真的有其理由的——有其妹必有其兄。

這個鎮子不大,從旅館的門口就能直接看到小鎮的人口。如果有追兵過來的話,他們必定要通過路口,並且打聽陌生人的消息。然而大道上此時空蕩蕩的,一個旅人都看不到。最好的結果當然是勳文伯爵作出了錯誤判斷,認為自己已經不可能追上這三個逃跑者,從而放棄。否則的話,他一定可以發現被殺的部下,一定可以找到這個鎮子,然後一定可以發現塞文他們還在鎮子上。

一個聰明人永遠會按最壞的可能準備。塞文估算了一下時間和路途,如果勳文伯爵的部下不是一群豬,那麼他們在三天內會追上來的。他們會帶著狗(就好比那幫被他們幹掉的家夥一樣),用氣味來追,這是一個極其有效的辦法。遺憾的是,對於塞文這樣的人來說,狗是沒有用的。否則的話,他現在早就不站在這裏,而是被埋葬在某個無名墳墓之中。一個殺手最重要的課程之一就是對付嗅覺靈敏的動物。

狗依靠嗅覺來追蹤。而至少有一百種方法可以擾亂人類留下的氣味。

一天的光陰再次逝去,太陽從西方落了下去。小鎮上的居民也結束了一天的作息,在燭光和火爐中享受自己一天勞動的果實。就在夕陽最後的餘暉從天空消逝的時候,塞文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小鎮裏。

旅館裏空空的,隻有幾個客人在討論最近的氣候問題。沒有人對塞文一日的外出有什麼異議。羅莫不知去向,但塞文知道他一定是去神廟看妹妹去了。這一日一夜的行程消耗光了塞文的體力,塞文回到房間,幾乎是一頭倒在床上。但這一天的疲勞是有價值的,起碼他不必擔心那些受過訓練的動物會給勳文伯爵指引方向了。

旅店客房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細微而瑣碎,在臨近門外的時候明顯遲緩。其中的變化也許普通人毫無感覺,但絕對瞞不過“劍刃”塞文,即使是在他疲憊不堪、躺在床上即將入眠的時候也一樣。塞文的身體迅速彈起來,無聲地貼近門邊,手裏拿著永遠放在伸手可及範圍內的劍。這不是羅莫的腳步聲,也不是旅店的老板夥計的腳步聲。

門被無聲無息地推開。塞文如同一頭豹子一樣撲了上去。在這個不速之客能夠做任何抵抗或者閃躲動作之前,長劍已經架在了他的喉嚨上,劍鋒緊貼在喉頭的肌肉上。

“誰?來幹什麼?”

來者愣了一下。他沒有做任何魯莽的掙紮反抗,隻是用一個塞文熟悉的聲音說了一句。

“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劍刃’塞文。”

“你是……牧師?”塞文終於認出了訪客。進入他房間的是霍爾曼的部下,那個戰神坦帕斯的牧師。牧師身上沒帶任何武器,也沒穿任何鎧甲,是空著雙手來的。塞文慢慢地把劍從牧師的喉嚨處挪開。他知道自己遲早都要再次麵對這個人,隻是沒想到居然這麼快。既然牧師來到這裏,說明霍爾曼已經知道了大體情況。這並不

怪,勳文伯爵那頭癩蛤蟆在那麼多人麵前講述了羅莫的事情,要是霍爾曼不知道那才奇怪了。但是,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裏他們就知道他的下落……這似乎太有些異乎尋常了。除非牧師是根據某個標記找到他的。

塞文不認為自己身上有任何東西存在標記,他的裝備每一件都非常普通。

“你違反了約定,塞文。”牧師花了點時間整理了一下被扯亂的衣服,說道,“你至今尚未完成工作。”

“違反?”塞文坐回床邊,發出一聲冷笑,“我允諾的內容是,那孩子將不是霍爾曼皇冠的威脅,事實上我已經做到了這一點。而且,你沒有告訴派斯的事情。我差一點死在他手上。對了,你怎麼來的?”

“當然是依靠那些魔法師的傳送。至於派斯的事情我可以道歉,雖然你很出色,但是我們畢竟不能把所有的雞蛋都放進一個籃子裏。我們本來希望派斯完成工作,萬一他完不成,你就可以幫忙完成。”

“我是他的後備?看來我們的霍爾曼王子殿下真的是深謀遠慮啊。那麼誰是我的後備?”

牧師露出一個笑容。“我不是來說這些的,塞文。霍爾曼王子已經原諒了你,原諒你幹掉派斯的事情。畢竟派斯那個笨蛋主動攻擊了你,你的舉動可以被看成是自衛。這一點你完全可以放心。另外,湯馬士爵士的死也不是你的責任。現在王子殿下需要你盡快完成任務……在哪裏動手已經不重要了,他要馬上看到羅莫王子的死!”

“我們的約定中沒有這一項。我要對付的是羅賓,而不是那個魔法師。”塞文坐到床上,不感興趣地回答,“現在羅賓已經不是皇冠的威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