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凝結,目光忽然冷下去:“你這是在挑釁嗎?”
今晚,已有太多的人提起他不願回首的過去,夠了,他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再延續下去。
被他冰冷的目光刺得遍體生寒,她害怕,心跳如鼓,卻仍是鼓足了勇氣,想要從他口中證實自己的猜想:“俞清婉,她到底是死,還是活?”
俞清婉在他心中,一定占有很大的分量吧?即使是死了,他也戀著不肯放手,執著地從另一個人身上去尋找她的影子。
“這不幹你的事!”麵對她的質問,他的心情,莫名地煩躁起來,刻意擺出無所謂的態度,不想她再糾纏下去。
“不幹我的事?”被他冷淡的表情給刺傷,她怔忡了下,隨後淒楚地笑起來,“你給我她的容貌,要我作她;她死了,我還活著。臉,是她的臉;心,是我的心。明明是兩個不同的人,合為一體,你居然說,這不幹我的事?”
危機關頭的救助,無微不至的照料,滿滿的嗬護,暖暖的笑意……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早知如此,當初,你就該由我死去。”是她錯了,錯在以為還有人關心,還有人在意;原以為他隻是對俞清婉太過思念,所以才會為她取這個名,結果,連這張臉,都是他精心安排的傑作!
“不準!”聽她說到“死”字,他惱起來,用手捂住她的嘴,不許她再說下去。
她用力地搖頭,不理會他的警告,掙紮地再說:“沒有我,還有別人,隻要麵容相同,有什麼差別!”
“你!”徹底被她激怒,他將她的手反剪到背後,隻一拉,她就被放倒在床榻上,棉被在糾纏中被蹬到一邊,他按住她纖弱的身子,毫不留情地撕裂她的單衣,“你要知道差別嗎?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
晶瑩的肌膚接觸到冷空氣,立即起了一顆顆的小疙瘩,她驚恐地盯著他血紅著眼剝去她最後的尊嚴,徒勞地掙紮著,卻無力阻止。
“不要!”彼此的肌膚相貼,她感受到他的高熱溫度,又氣又惱又羞。
氣到失去了理智,他一心隻想教訓她,不理會她的啜泣,尋到她的唇,狠狠地吻下去。
她在哭,她的淚,沿著她的麵頰滾落,他甚至在唇邊嚐到了鹹鹹的味道。
要自己狠心的,卻又遲遲地狠不下心去,徘徊間,濡濕的液體沾染了他的嘴角。
濃重的腥味使他發熱的頭腦霎時清醒,抬起頭來,發現身下的她急促地喘息,臉色死灰,鮮血從嘴角不斷溢出來。
他大驚失色,抱起她,掀開被子掩住她衣不蔽體的身軀,翻身下床,取過藥瓶,撬開她緊閉的牙關,倒出藥丸塞進她口中,又扶起她,半靠在自己胸前,在她後背用力拍了一掌。
她身子猛然前傾,噴出一口紫烏的血,又無力地倒回到他懷中,昏死過去。
仇於新細細地替她擦拭幹淨,手臂托著她的頭,慢慢將她放平,而後,自己也躺在她身邊,拉過被子蓋住二人,望著她沉睡的麵容,沉聲開口:“我不會讓你死的,絕對不會……”
夢見自己身處荒嶺,後有凶狠豺狼追趕,奔逃之際,失足落入江水,載浮載沉,一路漂流,就快沒頂之時,有人將她救起。驚魂未定,她攀附著那人,卻不料,下一刻,她又被重重推落入冰冷的水中。
水從四麵八方湧來,惡狠狠地要將她吞噬。她掙紮著冒出頭顱,望向岸邊,推自己下水的人嘴角噙著冷冷的笑——
“你不是清婉……”
竟是仇於新!
“啊!”
俞清婉被驚醒,猛地坐起,周身大汗淋漓,喘息連連。
“你醒了?”
床幔被掀起,緩慢的語調,有人在問她。
俞清婉偏過臉,似曾相識的臉,愣了愣,想起是那位稱仇於新為“師兄”的姑娘。
“你是他的師妹?”俞清婉靠在床頭,見她慢慢為她掀起床幔,又慢慢地回身走到桌前,慢慢地端起一隻碗,想了想,又慢慢地放下,仔細地在思考什麼。
那樣的動作,簡直隻能用“慢”來形容。
“對啊。”聽到俞清婉問她,唐多兒轉過身,手上多了一條軟布巾,衝她點點頭,“我叫唐多兒,你呢?”“我是——”俞清婉下意識地要回答,三個字已到舌尖,又硬生生地止住。她遲疑地看唐多兒,勉強地笑了笑,“我不是俞清婉。”
“我知道你不是。”唐多兒走過來,坐在床頭,把她的發撂到一側的肩膀,瞥了一眼鎖骨處的淤青,將布巾敷上去,“昨夜師兄一定很生氣。”
熱氣在肌膚上泛濫開來,俞清婉扯了扯嘴角。唐多兒的話,令她想到昨夜的情形,控製不住地麵紅耳赤起來。
“你知道他是誰嗎?”唐多兒拿開毛巾,問她。
俞清婉點點頭,而後,又搖搖頭。
“我聽說了,在綿州城,他是一位人人稱道的好大夫。”將毛巾擱在一邊,唐多兒倒出藥粉,塗抹在俞清婉受創的肌膚上,抬眼,望著俞清婉有些迷茫的神情,“想起來有些好笑,三年前,他還是用毒殺人於無形的唐門第一使毒高手。”
“唐門?”俞清婉囁嚅,難以將唐多兒口中的暴戾之人和行醫救人的仇於新聯係起來。
“誰會想到他會變這麼多?”唐多兒將被子向上提了提,“他對你,真的很特別。”
俞清婉垂下眼簾,“不是對我,是對俞清婉。”
話題怎麼會轉到這上麵來的?唐多兒尷尬地笑了笑,這是師兄的忌諱,她可不敢隨意多言。
就這麼沉默下來,直到外頭有輕輕的叩門聲,門被推開,梅兒走進來。
“俞姐姐,唐姑娘。”梅兒對二人福身。
“梅兒,你怎麼來了?”俞清婉從唐多兒身後探出頭問道。
“是仇大夫吩咐我過來伺候俞姐姐的。”梅兒走到水盆邊,撩起衣袖試了試水溫,“水涼了,我叫人再打些過來。”
“等一等!”唐多兒撇撇嘴,“我不是告訴過他我會照顧嗎?怎麼臨時換人了?”
梅兒停下腳步,看了唐多兒一眼,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直說就是,吞吞吐吐地幹什麼?”
“啊,是。”梅兒無奈,於是照著仇於新吩咐的話原本轉述,“仇大夫說他本來是這麼安排的,但是一想到唐姑娘的手慢腳慢性子慢,要等你將俞姐姐收拾妥當,恐怕要日上三竿,連午膳都趕不及了……”
俞清婉聽著梅兒說,沒料到仇於新居然這麼直接,沒給唐多兒稍稍留點薄麵。
“真是好心沒好報,我幫他,他居然還嫌東嫌西。”唐多兒恨恨道,牙齒咬得格格響,“他人呢?跑到哪裏去了?”
下人重新打來了熱水倒入水盆,梅兒一邊浸濕布巾,走到床前,傾身為俞清婉揩拭,一邊分神回答唐多兒的問題:“仇大夫一大早,就去了我家小姐那邊。”
“高夫人她,還沒有轉醒嗎?”俞清婉低聲問梅兒。
梅兒搖搖頭,“時好時壞,一時清醒一時迷糊,盡說些胡話,又不知她到底在叨念什麼。”頓了頓,她望著俞清婉,顯得有些憂心忡忡,“俞姐姐,我家小姐是個好人,連螻蟻都不忍心踩死,為什麼她要受這麼多的罪呢?”
“不會有事的。”她安慰梅兒,心中五味雜陳,一時不知是何感受。
唐多兒在旁邊哼了一聲,懶懶地打嗬欠:“反正你們姑爺都快到了,回頭問問,是不是他做了什麼缺德事,才會嫁禍到你家小姐身上。”
聞言,俞清婉愣了一下,古怪地盯著唐多兒,聲音顫起來:“你說誰快到了?”
“高家的少爺哪,一大早差人來報,說已到了驛站,還有兩三個時辰,就可以到靜衣閑居。我想師兄過去——喂,你幹什麼?”唐多兒還沒說完,就見俞清婉驟然掀開被子,踉蹌地撲下床。
幸好,一把撈住她,才避免她撞向桌腳的命運,多兒眼珠子上下骨碌了一圈——好好的衣裳,都變成了布條掛在身上,師兄還真有變身為色魔的時候呐。
“什麼時辰了?”俞清婉轉身,扶著床柱,急切地問梅兒。
“巳、巳時了。”目光落到她暴露在外的肌膚,梅兒呆呆地回答,不知發生了何事,令她變得這麼狼狽。
“快帶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