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2012年1月24日(1 / 1)

一屋子的冷清與寂寞:

母親走動的聲音把我從夢中驚醒,起床,去看母親,她正在洗漱。“開門炮放過了嗎?”母親問。

今天是大年初一。小時候,外公會要求我們在除夕夜守歲,然後在初一這天一早帶著我挨家挨戶地去拜年,穿上新衣服從街頭走到街尾,回來的時候,衣服口袋裏一定塞滿了壓歲錢和糖果。當然,一定是磕了不少的頭,說了不少的吉祥話。外公走了,老鄰居也都失去了聯係。

九點不到,母親就催我給醫院打電話,昨天院長特別準許她下午晚些時候再回去,我們都以為她會在家裏多待些時間。一個月前,母親是被我們架到電梯口,然後抬上救護車的,這次她自己走到電梯,自己上了車,還給來接她的司機師傅拜了年。

回到病房不久,來了一群母親的大學同學,甄叔叔也在其中。他們剛走,母親中學的同學也來了。兩撥人都沒有逗留太長的時間,這些天,兒女們都會紛紛帶上他們的孩子回家看望父母,老人們都不願也不會因為別的事耽誤這含飴弄孫的時刻。

他們來了又走了,留下一屋子的冷清與寂寞。我盼著明天早點到來,明天舅舅就來了。

2012年1月25日;

這種渴望在歲月中積攢成了怨懟:

我在護士站用微波爐給母親熱湯時,遠遠地看到一個精瘦的老頭兒拖著行李箱走過來。剛過七點,舅舅就到了。

舅舅是獨自一人來的,而不是原本電話裏說的還有舅媽,這個結果是母親樂於看到的。聽說舅舅要來看她,母親很高興,因為在四個姊妹中,舅舅與母親之間隻相差一歲,感情也是最好的。母親最受不了的是,舅媽一輩子都依賴舅舅,家裏的大事小情都是舅舅做決定、去麵對,包括工作亦如此,多少有些雙職工的便利。這原本隻是別人家的內政,母親卻總是看不順眼,似乎是因為她心疼這個弟弟受了一輩子的累。後來我漸漸明白,母親雖然享受別人對她的讚美,但她內心深處是那麼渴望自己也能像別的女人一樣被疼愛、被嗬護,這種渴望在歲月中積攢成了怨懟。

直到昨天,母親還要我問舅舅此行是否他獨自一人,結果被我再次斷然拒絕。

舅舅徑直走到母親床前,給了母親一個大大的擁抱,母親的臉上刹那間浮現出柔軟的、虛弱的、渴望的、委屈的表情,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然後,舅舅挨著母親在床前坐下,讓母親的身體能倚靠著他。這個已不年輕,也不夠健壯的男人,給了母親一個溫暖安全的懷抱。整個上午,他倆就這樣靠在一起家長裏短地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