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繼續找。不要驚動任何人。”鳳筠豪深吸了口氣,強自凝聚著渙散的心神。
劉伯點了點頭,領命而去。
柳依依看著他蒼白疲累的臉,歎了口氣,“我先扶你回床上休息。天大的事,等明天再說!”
鳳筠豪忽然俯下身,輕笑道:“娘子,我想我們也該熄燈歇息了。”
馬上心領神會,柳依依也跟著柔媚一笑,儼然又變成了凰欣亦的聲音:“晚了,也該休息了。”話落,她跟著吹熄了房裏的燭火。
頓時,房裏一片黑暗。
沒過多久,寂靜的房外,在一棵不遠的老樹下,一道黑色的影子忽然閃了出來,停足在房外站了一刻,又飛身向堡外掠去。
那道身影沒離開多久,鳳筠豪的房裏紙窗忽然被輕輕掀了開來。
“依依,你跟得上他嗎?”
“雖有些生疏了,但對付這些人還綽綽有餘。”
“好。你跟上他,但不要打草驚蛇。”鳳筠豪忽然又掩唇輕咳。
柳依依轉身打開房門正欲走出去,卻又不禁回過了頭,“你好好休息。不要再逞強了。”
鳳筠豪輕笑,“不要把我想得那麼脆弱。”
黑暗裏,柳依依看不清他的神色,隻是無奈地輕歎了口氣,縱身一掠,前去追趕剛才那道黑影。
鳳筠豪看著柳依依走遠,才跨出一步,身子竟又晃了晃。
他疲累地將額際抵著冰冷的牆,想借此減輕額上滾燙的高溫。閉目輕喘了半晌,他終於讓自己站穩了身子,然後急步向外掠去。
夜已深,萬籟俱寂。
夜風輕拂而來,鳳筠豪竟覺得透心的冷。
自從習得武功,他已很多年不知四季冷暖,但今夜,他隻覺得全身猶如墜入千年冰窯,那種寒意似從心底散發出來,揮之不去。
柳依依說得並沒錯,他在逞強。
此刻,他正發著高燒。這幾日來傷上加傷,連同宿疾齊發,他的身體似乎回到了少年時期般虛弱無力。他明白現在自己最應該做的事就是回到床上好好休息,但他安不下心。
三日前,他及時封鎖住消息,又立即暗中將精通易容術的柳依依接進凰家堡,假扮欣亦以穩住人心。接著派遣劉伯連同欣亦平日的幾名心腹,暗中在祭神廟挖開崩塌的地道。
原本,他不抱任何希望。
當時地道崩塌,亂石紛紛砸下,劇烈的爆炸幾乎將整個祭神廟夷為了平地。
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有人生還。
但今夜劉伯來報,他們挖了三天,除了一攤遺留的血漬,什麼也沒找到。
心中驀然升起了一絲希望,他無法再待在凰家堡等下去,但這一折騰,卻讓他好不容易才壓製下來的心疾再度複發。
緊緊揪住胸口他靠著溪邊的一株殘柳,喘息了半晌才緩過一口氣,眼看祭神廟就在眼前,他卻幾乎連抬腳的力氣都沒有。
輕咳了幾聲,他拿出懷中的藥吞下,然後支撐起身子走到溪邊,掬起冰冷的溪水潑到臉上,借此讓自己清醒一些。
怔然看著淙淙流水向祭神廟的方向流去,他忽然憶起,那日就因為這條水流,他與欣亦才有了一絲生機。
但到頭來真正脫險的,卻隻有他一個人。
“凰欣亦,商人最重的就是承諾,但為何你竟不信守承諾?”
說好了一起走,不是嗎?但為什麼,她竟隻讓他一個人走?
心口驀然又是一陣揪痛,他眉峰微皺的同時,已覺一股腥甜湧上喉間,疲憊地輕閉上眼,他強咽下口中的鮮血,站起了身。
“姑爺。”
身後忽然傳來劉伯的聲音,他斂去一臉的疲累,轉過身。
“姑爺,我正想回去找您!”劉伯一臉焦急地向他急步跑來,“我們剛才挖到一個巨大的石塊,石塊底下露出了一截紫衣的布料,看起來像是二小姐的……”
他話未說完,隻覺眼前一花,原本站在他麵前的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原本堵在地道中的亂石已被挖出了不少,零亂地放置在溪流的兩岸,但在原先地道的洞口處卻有一段地麵塌陷了下去,裂開了一個比人形稍大一些的缺口,溪中的流水便順著那個缺口流進了地底。
鳳筠豪知道這個缺口應該就是當日那麵石牆下的裂縫,可能因為劇烈的震晃,使得裂縫擴大。但此刻他已無心理會,他的眼睛隻是緊緊盯著缺口左麵那塊聳立的巨石。
這裏正是當日凰欣亦推他出去時所坐著的位置。
鳳筠豪彎下腰,盯著巨石下所壓著的那塊熟悉的半截衣料和旁邊殘留著的血漬,幾乎沒有勇氣去想象巨石下是怎樣一幅情景。
“拉開它!”他沉默地看了半晌,忽然站起身,很平靜地下命令。
“姑爺,這塊巨石太重,怕有數百斤,我們幾人剛才用繩索和木棍拉了半天,還是未動分毫。”劉伯歎了口氣,想起二小姐可能被壓在巨石之下,心口就像被刀割般。
“我助你們一臂之力。”
鳳筠豪讓劉伯拿著木棍撬開巨石,另外幾人則用粗大的繩索套在巨石上,用力向後拉,然後自己俯身右掌扣住巨石底下的縫隙。
“起!”他一聲低喝,內力頓時灌於右手五指,將巨石用力向上掀起。
看著一縷縷血絲不斷地自鳳筠豪唇角溢出,劉伯這才想起鳳筠豪身上還帶著重傷。
“姑爺——”
鳳筠豪隻是向他輕輕搖了搖頭,然後閉起眼,繼續將體內所剩無幾的內力灌入五指之中。
劉伯看著鳳筠豪平靜卻蒼白如雪的臉,心中不禁一陣激動。
二小姐,你就算真的不在世上,也會笑著瞑目了!
轟然一聲巨響,頓時,塵土飛揚,巨石終於被掀了開來。
鳳筠豪幾乎已是力竭,待塵埃落定,他看清眼前的情景之後,放鬆一笑,緊跟著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眼前一黑,終於無力地向後倒去。
白昭宣一路跟著那女子身上撒落下來的銀光粉,直追到凰家堡以南二十裏外的一片叢林時,便失去了線索。
濃密的叢林裏一片陰暗,詭異莫測。他駐足在林外站了片刻,當下決定不打草驚蛇。此刻,敵暗我明,又逢黑夜,而林中情形更是無法預料,他知道絕不能貿然行事。
但至少可以肯定,這片叢林裏一定另有玄機。
“回去找那個奸商商量一下好了。”
他正欲轉身回凰家堡,驀然眸中神色一寒,他回身之際,右掌齊發,毫不留情地扣住了對方的咽喉。
“是你?”在看清對方的樣貌後,他微一詫異,接著放開了手。
對方彎腰,捂著咽喉很狼狽地咳嗽著,好半天才回過氣。
“白公子,出手、出手可真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