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宣輕笑,望著眼前的紫衣女子,“多有冒犯了。姑娘不在凰家堡好好扮演你的凰二小姐,跑到這裏來幹什麼?”
“什麼?”紫衣女子微感錯愕地抬起頭。
白昭宣忽然大咧咧地上下打量著她,“不過,越看你,扮得越像!剛才你眼神還不像,現在竟連眼神都相似了。看來那個奸商的眼光還不錯。”
紫衣女子越聽,臉上的神色便越迷茫,不禁搖頭苦笑道:“白公子,恕我愚昧,我真不知你在說什麼。”白昭宣一怔,不經意間卻看到她的右腳很不自然地彎曲著,似乎受了傷,“你受傷了?”
正在這時,忽然另一道身影從東北方掠了過來。
“姓白的,人你也追丟了嗎?”
來人也是一名年輕女子,同樣是一身紫衣,看身形極似凰欣亦,但麵貌有別於凰欣亦的清麗出塵,眼睛裏甚至帶著一絲很亮眼的嬌媚。
這種眼神像極了剛才那個假凰欣亦。
“你——”看著身旁兩名美貌的年輕女子,白昭宣怔住了。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從沒受到這麼大的驚嚇!
崩塌的地道中,眾人心驚地看著鳳筠豪閉目麵色慘白地俯在地上,揪住胸口不斷喘息著,但沒有人敢扶他起來。
方才他倒下之時,劉伯本想扶他起來,卻適得其反,竟讓他不住地嘔血,這一驚之下,大家隻能心慌地看著他拿不定任何主意。
好不容易熬過那陣劇痛,鳳筠豪睜開了眼,低聲吩咐道:“劉伯,你、你一個人守在這裏就可以了——其他的人全部沿著水流的方向尋找二小姐的下落。”一口氣把話說完,他幾乎忍不住又要嘔血。
除了內傷與宿疾,前幾日為了暫時壓下自己的傷病,他吃了不少安神止痛的藥,也用了不少激發潛能的方法。這些藥和方法雖能暫時止住傷勢,卻有不少後遺症。連日來的疲勞再加上自己剛才濫用真氣,已將體能用到了極限,現在他再也壓不住任何的傷痛與病症了。
鳳筠豪,這就是你逞強的後果!
心中微微苦笑著,他卻不感到後悔。至少現在讓他得知了欣亦也許還活著,這一點就足以補償一切了。
劉伯遣退了眾人前去找人,在鳳筠豪的身旁蹲下,卻不敢扶他,剛才見鳳筠豪那樣吐血,他幾乎以為他馬上便支撐不下去了。
“姑爺……”他哽咽著,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二小姐是幾世修來的福分,才嫁得這樣一個情深義重的郎君。
鳳筠豪喘息著,看了他一眼,忽然扯出一抹輕笑,“我死不了的!要死,也要、也要等跟你家小姐算完賬再死……”
她竟敢不守承諾!
那他就算要死了,也要跟她算清總賬,才死得瞑目。
“姑爺!”劉伯聞言不禁歎息。
“你讓我休息一會。”鳳筠豪輕輕咳了幾聲,微閉上眼,“一會你先扶我回凰家堡,但不要驚動任何人。”
劉伯看著他蒼白疲倦的臉,不禁別過臉抹去眼角的老淚。
凰家堡接二連三發生事端,大少爺一直昏迷不醒,而三小姐和庭陽去了江南便不知所終,現在唯一在支撐著凰家堡的,是這個一身傷病的新姑爺。
二小姐,希望老天有眼保你平安!姑爺一個人實在撐得太辛苦了!
當劉伯扶著鳳筠豪回凰家堡時,天已快要亮了。
方才鳳筠豪那一閉眼休息,劉伯幾乎以為他再也不會醒過來。正當他覺得心涼的時候,鳳筠豪竟突然睜開了眼睛,還一臉笑意地望著他。
活了大半輩子,劉伯從沒見過意誌如此堅強的年輕人,那樣重的傷病,身體甚至滾燙得嚇人,他竟還能一路上和他有說有笑,仿佛根本不將自己的傷病當做一回事。
“劉伯,你不要這樣緊張,我現在還沒興趣和閻王爺下棋。”
看他忍不住又低聲咳嗽起來,劉伯不禁歎了口氣,“姑爺,您就少說兩句,現在您還發著高燒。”
虛弱地靠著劉伯,鳳筠豪有些無奈,“你們凰家堡的人都這麼認真嗎?”
若是鐵公雞在就好了,至少整他時可以讓自己分散一些注意力,不會被痛苦完全占據心神。
“姑爺,就快到了,還撐得住嗎?要不要去請大夫?”覺得鳳筠豪的身體越來越燙,劉伯不禁有些擔憂。
“大夫?”鳳筠豪莞爾,“我自己不就是名大夫嗎?劉伯,你想找人砸我的招牌?”
整個長安怕是找不到比他醫術更好的大夫了,但為什麼他們凰家人總是忘記這點?
“姑爺……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我隻是……”
見身旁那名老實得不能再老實的老人家幾乎急得滿頭是汗,鳳筠豪不禁笑道:“不要這麼緊張,我隻是開個玩笑……”心口又猛地一揪,他不禁伸手捂住胸口,一句話再也說不下去。
“姑爺……”
“沒事。”他唇邊又牽出一抹笑容,“我們從後門走,扶我回房,我現在非常想念我房裏的那張床。”
劉伯搖頭,麵對這樣的姑爺,他已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了。
悄悄穿過了後門,兩人終於走到了鳳筠豪的房門口。
鳳筠豪輕咳了聲,笑道:“沒想到回家竟跟做賊一樣!”輕推開劉伯的扶持,他單手撐扶著石牆,“回去休息吧,你也累了!”
“姑爺您也好好休息。我們定會傾盡全力找二小姐的,您放心。”劉伯轉身離去,卻帶著滿心的擔憂。姑爺雖是大夫,但他能治得好自己嗎?
鳳筠豪目送著他離去,才伸手推開房門,他便察覺到裏麵有人。
此時,天已微亮,一絲淡淡的天光灑入,隱隱間,他看見床上似坐著一名女子,看見他進來,便站起身向他走過來。
“依依?”眼前已是一陣跟著一陣昏眩,他幾乎看不清任何東西,直覺裏認為應該是依依回來了,“你查到了什麼?”
見依依沒說話,他正覺得奇怪,才跨出一步,腳下驀然又是一顛,他不禁及時單手撐住桌沿,穩住身形。
恍惚中,一雙溫暖的手扶住了自己,緊接著一道熟悉的聲音揚起:“你在發高燒?”
似聽到了凰欣亦的聲音,他閉著眼抵製著眼前的昏眩,苦笑道:“依依,你扮欣亦扮得太久,難道連自己的聲音都忘記了?”
聽著那熟悉的聲音,他忽然發現自己竟是如此地思念她!
是不是人在最脆弱的時候,總會牽掛著自己最牽掛的人?
心口的疼痛再度湧了上來,他再也支撐不住,跌入了那具溫暖熟悉的懷抱裏。
不知是不是自己病糊塗了,此刻他竟有一種置身於欣亦懷抱中的感覺。
“你這個無藥可救的呆子。”
陷入昏厥的前一刻,他忽然聽到了一句很輕很淡的歎息聲。
這個世上,隻有一個人會叫他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