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人”兩字餘音未了,就有什麼東西劃破了空氣,撲麵而至。對象不是他,而是他麵前的青蓮。
幾乎沒有思索的餘地,他就本能地抱住青蓮,一個懶驢打滾,避開了那尖銳的風聲。然後,腰身一挺,警覺地護住了兩人。
“青蓮,你的確不用太辛苦了。”這個武館的老板娘——葉蓁蓁帶著譏諷的笑意,出現在他們麵前,很明顯,剛才那來路不明的暗器,就是拜他所賜。
宮不袂的臉色變了,他不用低頭,也知道青蓮那一對黑白分明的水眸正鎖定了他。
“原來,你已經複原了。”
他不敢回答。
“為什麼騙我?”
他的額頭沁出了汗珠。
“還是,你根本就是參與者。”
他握緊了拳頭。
解釋等於掩飾。但是,不解釋就是默認。
他從來不知道,有一天,說話會是這麼困難的事情。
“盡管我也很不恥我這位後輩的所為,但是,不是他幹的事,也不應該栽贓給他。”葉蓁蓁的身邊,那個一身帝王氣息的男人懶懶地開了口,“我這位可憐的後輩,不過恰好是個情種,又恰好掉進了溫柔鄉,所以,貪戀其間不肯出來而已。”
“卑鄙!”青蓮罵道。
“對不起!”
“對不起個頭啦!你有手有腳有武功,居然還賴我養你,你不僅卑鄙,你還無恥!”
“對不起,青蓮,我會補償!”宮不袂低聲下氣地道歉。
“看不下去了。難怪會給薩曼那小子給壓得喘不過氣來啊!”那個帝王氣息很足的男人很不屑地拖了葉蓁蓁直接走人。
“補償?好啊!”青蓮當仁不讓地往宮不袂的椅子上一坐,“你知道為了醫治你,我花費了多少嗎?出診費暫時不計,僅僅是你吃下去的野山參就抵得上萬兩黃金。還有……”
“我賠!”宮不袂爽快地說道。
青蓮點了點頭:“我差點忘記了,你也是朝中大臣,貪汙不少了啊!”
“青蓮!”宮不袂啼笑皆非。
“恰好黃河水泛濫,大家都在做貢獻,你就去那兒彌補一下吧!”
那不是一下好不好?宮不袂的臉就差沒有浸泡在苦水中了。
連續三個月風裏來雨裏去,和苦力沒什麼差別地幹,是個人都會累垮的,何況他好歹還是皇親國戚。再加上青蓮似乎怕別人不知道他尊榮的身份,每天都振臂高呼:“江陵王和你們同甘共苦來啦!”那陣勢,哪裏還容得下他偷懶?
黃河水災解決了,他人也瘦了,臉也黑了,整個一老農形象。不過,身體卻更加結實了,臂膀也更加有力了,行動也更加敏捷了。至少,不會再被青蓮甩得看不見影子了。
“青蓮,我真的認錯了!”他衝著青蓮纖細的影子高聲呼喊,完全忽略了江陵王尊貴的身份。
黃河兩岸和他同甘共苦三個月的百姓居然跟著他大聲呐喊:“青蓮姑娘,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江陵王吧!”
青蓮頓足,回身,小臉看不出表情:“以後還會嗎?”
“再也不敢了!”宮不袂連連作揖,還敢?他不要命了嗎?差點被誤認為無塵的同謀,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嚐了一次已經嫌多。
撲哧一聲,恍如春風拂麵,看呆了所有人。
黃河之水,奔騰入海,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雪光簇擁中,有青衣麗人俏立其間,笑靨如花綻放。所有的男人,無論老幼,都無比慶幸自己能夠為黃河之災出力,隻為了這傾城一笑。
君尚的目光死死地鎖住了畫裏的女子。
嚴格的說,畫師的技巧並不很好,至少,筆法粗糙,五官隻得三分相似。但是,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子笑容中的淡泊與灑脫,和他苦苦思念了五年的青蓮無出其右。
“青蓮,青蓮,這五年,你可有一刻,也曾如我般念著你?”
“爹,這個就是娘嗎?”他膝蓋上的小男孩揚起精致的小臉,黑白分明的眼睛和青蓮一模一樣。
他低頭,親了親兒子的額頭,青蓮離去那一年,洛爾才一歲,也難怪他對娘親都生疏了。
“這個,就是你的娘親。不過,畫得不像,你娘,美得多了。”
“比那張畫裏的還美嗎?”君洛爾指了指書房左側牆壁上懸掛著的畫像,那是青蓮成為皇後那一年,宮裏畫師所繪之像。
“還要美!”君尚點了點頭,“爹很快就會帶你去見你娘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你娘,是任何畫師都無法畫下來的絕世美女!”
君洛爾皺起了眉頭:“那樣很不公平誒!”
“嗯?”
“娘是絕世美女,對爹來說當然很好。可是對孩兒來說就不太好了。”
“哦?”
“孩兒以後會娶不到娘那樣的美女啦!孩兒現在看慣了娘親,以後要是沒有比得上娘的女子,孩兒豈不是要做和尚了?”
這小子是不是才六歲啊?君尚疑惑地盯著自己的兒子,他六歲那年,隻知道女人代表的是娘親啊!
君洛爾還在苦惱,皺巴巴的小臉努力地皺了一會兒,黑白分明的雙眸停留在君尚的臉上,忽然樂了。
君尚戒備地瞪住了兒子。
“其實也不要緊啦!”君洛爾扯了扯君尚的頭發,又看了看牆壁上的畫像,“爹那麼老了,娘卻還那麼年輕。等我長大,不正好配娘嗎?哇——爹,你幹嘛敲我腦袋?”
“爹敲你是為了你好!”君尚非常誠懇地望著自己的兒子。
“啥?”那他要不要也同樣敲爹一下,然後告訴爹,他是為了爹好?
“如果不能敲醒你,那麼,你就要留在薩曼了。”省得和他搶青蓮。
“可是,那樣我就看不到娘了。”難道娘要回到薩曼?那就更好了,反正,他的確舍不得離開博飛哥哥。
“如果你居然想要和爹搶娘的話,那麼,這輩子,你都不用看見娘了。”
“臭爹,你這樣很自私誒!你都老了,還想老牛吃嫩草……哇,爹你又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