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錢稻孫還任過京師圖書館、北海、北大、清華、美專圖書館主任,還相繼任北大、清華、法專、朝大、美專、女高師、民大、醫大講師,清華教授。錢稻孫治學,前期以美術、醫學為主,20世紀20年代以後以日本文學見長。日據時期錢稻孫落水,作了北京大學的校長兼文學院的院長。1949年後,錢稻孫晚景悲慘,從前麵文潔若文可見一斑。錢恂的次子錢穟孫也曾隨父親留學日本,入慶應義塾、成城中學、劄榥農科大學預科、東北帝國大學農科大學,回國後在農商部任職,辛亥後在北京、沈陽等地教書,曾在偽滿鐵路總局任職,1936年當選冀察政務委員會外交委員會委員,同年去世。
錢振常的第二個兒子則是由側室周氏所出的大名鼎鼎的錢玄同,錢玄同比其兄錢恂小33歲,與其侄錢稻孫同年。錢玄同出生時,錢振常已經62歲,錢玄同12歲時,父親去世。此後到成年之前,錢玄同主要的監護和撫養人是其長兄錢恂。除去少時夭亡的,錢玄同有三個兒子,長子錢秉雄北京大學哲學係畢業後赴日本留學,後來作了北京孔德學校的校長。第二個兒子就是名聲甚至超過乃父的核物理學家錢三強。1940年,錢三強從法國巴黎大學的居裏實驗室畢業,取得了博士學位,1948年回國,先後擔任中國科學院近代物理研究所所長、二機部副部長、中國科協副主席、中國科學院副院長等職,1992年去世。三子錢德充習生物學,後來也在北京中學教書。錢振常這一支中,從晚清、民國到共和國,在錢振常、錢玄同、錢三強這祖孫三代人中完成了從傳統的科舉體製下的士大夫到轉型期的知識分子直至現代國家體製下的科技型知識分子的轉變,具有相當的時代跨度與內涵,體現了近代中國的巨大變遷。
二、家族認同
錢家的興起在科舉,但科舉既沒使這個家族博得高官,也沒使錢家快速致富,真正能使這個家族人才輩出而有持久影響力的是家族由科舉而帶來的文化資源。這種文化資源在於知識內容與結構的層次提高,知識獲得的渠道的不斷通暢以及與此相伴的人際網絡的延伸。張仲禮的近代士紳研究認為,“中國紳士的地位並不是來自地產,而是出自對教育的壟斷”。雖然士紳的概念學界多有歧義,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在對教育和知識的掌握和壟斷上,文化家族群體較一般的士紳群體尤甚。此種特點使作為文化家族的錢家與一般的地方宗法家族有一些較明顯的區別,下麵以家族認同為中心略加分析。
至18世紀,中國民間社會修祠堂、編族譜、定族規、築祖墳、立族產、設族學等塑造家族認同的工作已有了固定模式,聚族而居所形成的鄉族也利用這些文化手段強調尊祖和追遠求源的觀念,強化家族與社區的內聚力。而錢氏的家族認同主要在知識傳承與精神歸屬的層次,而較少直接的物質內容。前述幾項中錢家隻實踐了編族譜與築祖墳。
錢氏本為貧寒之家,在錢振倫、振常兄弟之前,全無族譜存世。按照舊進江南習俗,不能修立家譜的貧寒人家,往往將死者的名字、生卒年月寫下來,放到寺廟中,由僧人收藏,稱為陰冊。
僧人會在每年的冬至日將三代人的名諱在佛前書寫,稱為節關。
掌管此事的僧人就稱為某家的門徒。錢家發達之前的有限的世係就保存在這陰冊和節關之中。錢家的陰冊原存於湖州城南之上金寺,後來卻又被上金寺賣給了湖州南門外的慈雲庵。錢振倫中式後,幾經查找才找到,將存有的奉川公以下五世的名諱、生卒年月恭錄了一冊。這就成了此後錢家世係的主要依據,在錢振常中式時的朱卷之中,已經能將自己家族的五世家世寫得大致清楚了。修纂族譜可以說是創造有關家族曆史敘述的最重要文化手段之一,是新興的家族認同正統規範,提高自己文化地位的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