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錢恂的生平、知識體係與思想(1)(1 / 3)

上個世紀60年代,晚景淒淒的周作人在麵對著滿麵紅光、拿著酒壺在八道灣自斟自酌的難友錢稻孫時,時常能想起的話題是早已歸了道山的他們共同的朋友錢玄同。而由那個時間點再上溯30年,周作人在跑到孔德學校麵對滔滔不絕的錢玄同時,常常引起他興趣的則是錢玄同的長兄錢恂,因為錢玄同海闊天空中的不少遺聞掌故均出自於錢恂。通過錢玄同,周作人對錢恂也有了很深的印象。晚年寫到錢恂時,他如是寫道:“前日講到錢念劬,想起了的軼事來可以一說。他是清末的外交官,曾任駐日參讚,駐羅馬公使,可是並非遺老,乃是所謂老新黨,讚同改革,略有排滿的氣味,可以算是一個怪人。他年滿70之後,常穿一雙紅鞋,鄉學年世誼的後輩稱之曰紅履公,或者此名起於他的介弟玄同亦未可知。”老新黨,讚同改革,有排滿氣味的一個怪人,周作人的概括看似閑來之筆,當在閱讀了關於錢恂的大量史料之後,反過來覺得周作人概括的其實十分精到。

一、錢恂生平大略

1.早期外交經曆

錢恂同治八年(1869)就取入了歸安縣學,時年隻有15歲。但此後長期鄉試不售。20歲時,肄業國子監,“有聲於庠序間”。錢振常居京官時,錢恂一直隨侍身邊,1882年隨父親南歸。也是在此前後,錢恂開始了獨立的遊幕生活。其幕府生活起步在寧波。錢稻孫後來寫父親簡曆時對這一段這樣寫:“甲申受業師嘉興許文肅公奉使日本,邀與偕行,旋以許公丁艱中止。丙戌受寧波太守胡公練溪記室之聘,兼閱書院月課,複為寧紹台道薛公叔耘聘,校範氏天一閣藏書,校勘所得甚多,顧不肯炫示於人。”這裏說的是1884年至1886年的事情。1912年,錢恂本人在《蛟川奏凱圖題詞》中說,“憶昔乙酉丙戌間,恂橐筆甬上,客胡練溪元潔、薛叔耘福成,兩先生之幕”。所述情形與稻孫所說大致相符。

若張之洞不論,錢恂最後能以外交官的身份留在曆史的記錄中,從人脈的角度來說,早期的許景澄、薛福成,和後來的胡惟德、陸征祥,均對錢恂的外交官從業經曆有較大幫助。錢恂能以一生員身份充任二品實官的出使大臣,其仕途的起步在於入薛福成門下,正是在隨薛身邊曆練以及後來隨使的經曆,使他後來能以知輿地,知外交而著稱。錢恂如何成為薛福成的門生而入其幕的具體情況不得而知,但薛福成有一點和錢恂的家族有關聯。

1853年,薛福成偕四弟福保同應童子試,二人本已無希望,是主試的學使李聯琇在“遺卷”中將薛氏兄弟雙雙圈定,同補縣學生,薛福成為此對李聯琇感恩終生,而李聯琇正是錢家的女婿。對錢恂來說也就是自己的姑丈是薛福成當年的恩人。錢恂在薛幕主要經曆了兩個時期,第一個時期是薛福成任浙江寧紹台道期間,中法戰爭前後。這期間幫助薛整理寧波天一閣藏書,編成《天一閣見存書目》,並據海關圖冊編成《光緒通商綜核表》和《中外交涉類要表》。

第二個時期從1889年薛福成被任命為出使英、法、意、比四國大臣開始,錢恂以隨員隨行,首次走出國門,開始了解歐洲各國政治、地理、經濟情況。1890年,錢恂奉調赴俄羅斯,以參讚入駐俄使館,時駐俄大臣為許景澄。許景澄,浙江嘉興人,是錢恂的業師,與錢家也算有小鄉誼。錢恂的首部著作《韻目表》即為許景澄出資所刊,錢後來一直尊稱許為文肅師。在1884年許景澄邀請錢恂一起去日本,因自己丁憂未果後,1890年許景澄再次將門生錢恂調到了俄國,錢恂似也未負老師,駐俄期間錢恂對中俄邊界地理問題進行深入的研究,以邊疆史地入手,錢恂很快在外交界立住了腳跟。

光緒十九年(1893),錢恂以出洋三年期滿回國,由捐納同知循例保升知府分省補用。回國後錢恂想到英國薛福成的繼任龔照瑗那裏繼續外交經曆,並請翁同龢幫助活動,翁的日記中有記,“訪晤龔仰蘧星使,(照瑗,侍郎銜,三品京堂出使)。以錢念劬(恂)屬之。歸念劬來,留飯,與談泰西事,有識見,於輿地講求有素,可用也。仰蘧以其與薛叔耘有違言,頗致疑,餘切箴念劬令改”。不過最終龔照瑗還是給了翁同龢麵子,錢恂再赴英倫。此時錢恂知西學、曉泰西事的名聲似乎越來越大,1895年,張之洞調請錢恂回國,“電商龔照瑗,谘調回華”,錢恂隨即進入了張之洞幕。入張幕這是錢恂生平中的第二個關鍵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