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這是紫蘇葉,性溫,味辛,解表散寒,行氣和胃。”
自那日起,寧池就跟著沈維書上山打獵,雖然沒有武功,但他並非真的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書生,而蘇卿則跟著豔豔學一些簡單的藥理。
“豔姐,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們夫婦倆才好!”
豔豔聞言隻是看著她笑了笑,什麼也沒說就接著將藥材拿出來曬,這一帶生活著三十多戶人家,大家有什麼頭疼腦熱都會來找豔豔,因而她偶爾會上山采藥以備不時之需。
蘇卿這幾日與她相處下來,總覺這對夫婦舉手投足和一般的鄉野村人不大相同,雖然同樣的好客淳樸,同樣的粗布麻衣,舉手投足間不經意卻會流露出一些官宦人家才有的小動作,等你細究時又消失不見。
看到豔姐回過頭來看著自己,蘇卿才驚覺自己竟看著她發起了呆,小臉不自覺就紅了。
“蘇卿,是不是有些好奇我的身份?”聽到豔豔直接看破了她的心思,蘇卿越發的不好意思。
“豔姐,我隻是有些……有些……”
看到她難以開口羞愧的樣子,豔豔笑著搖搖頭說:“沒什麼,就像我一開始就知道你們身份不一般一樣,你會好奇這沒有什麼,隻是怒我有所苦衷不能直言相告。”
聽到她坦言以告,蘇卿點點頭表示理解,過了一會兒,想起什麼,問:“豔姐,這幾天我見你一直夜觀星象,難不成有什麼異變?”
自古天通曉周易之人都能通過天象預知未來之事,蘇卿無意中發現豔豔總是蹙著雙眉仰視星空,加上她通曉岐黃之術,蘇卿直覺她一定也知曉周易。
豔豔拿著藥草的手停頓了一會兒,才又繼續方才的動作,淡淡地說:“天狼星太過閃耀,寧安國隻怕安寧不久了。”
蘇卿聞言立刻就呆掉了,豔豔歎息著轉過身直視她。
“是逃不過的,刻意地逃避不能解決問題。”
看著近在眼前的那張隻能算得上清秀的臉,蘇卿第一次感到在說話時它如此的魅惑人心,就像是女巫一樣。
被她一語道中心事,蘇卿立即陷入了沉思。她和寧池的確是在回避皇宮裏的一切,但他們不提不想並不代表著危險已經不存在,相反,寧清已經知道他們在哪兒,其他人一定也會知道,這樣,不僅是他們,隻怕到時候還會牽連到豔豔他們,想到這兒,她對還在忙碌的豔豔說:
“豔姐,我出去一下。”
“嗯。”
蘇卿立刻放下手裏的東西就走出房門去,沒看到背後豔豔擔憂的神色。
出門後,蘇卿直接向屋子背後的空地走去,還沒靠近就看到寧池在那兒劈柴。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象一身貴氣的天之驕子手握斧頭賣力劈柴的樣子。
褪去一身華服,即使汗水打濕布衣的前襟,即使發絲已亂,即使他的身上說不出的狼狽,可他天生的王者之氣仍然存在,再平凡的環境也不能掩蓋他曾經有過的輝煌,他的氣質是難以遮掩的,那樣焚金流銀的日子在他身上的烙印是深入骨髓不能洗去的。
看到他有些吃力地幹著粗活,她的心一陣陣地疼,這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他依然在他的皇宮中生活;如果不是她,他根本不用來受這種苦;如果不是她,他依然是那個舉國敬重的五皇子……
直到一雙手輕撫上自己的臉,蘇卿才驚覺自己竟然已是淚流滿麵!寧池不知何時站在麵前用手為她拭去淚水。兩人相視而望,竟無語凝噎。良久,蘇卿伸手拉住他的手,鼓起勇氣準備說話時,寧池傾身吻住她。
稍稍移開一點距離,寧池直直地看進她的眼底,略帶怒氣地說:“什麼都別說!我的過去,不管是怎樣的,已經是過去,而我的未來,注定是要和你在一起。曾經的皇宮沒有你,所以再大再好也隻是一座空城;而現在的鄉野有了你,再小再簡陋,也是我的家,我唯一的家。”
蘇卿哭著撲進他的懷裏,抽泣著,不知說什麼好,這個人,這個輕撫著她的背的人,是如此的為她著想,是如此的堅定兩人在一起的立場,她怎能還有所懷疑有所猜測?
連死,他都緊緊相隨,她的搖擺不定隻會傷害到他,是的,從現在起,她要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依賴他,唯有這樣,他們才能克服以後那重重的困難。
隻是,那雙用力過度而破皮通紅的手卻一直深深地刻在她的腦中……
“寧池,關於當日在圍場邊上見到的蒙麵人你有沒有什麼看法?”等到情緒平靜下來,蘇卿倚在他的懷中問到。其實她早就想問這個問題,隻是涉及到他的親哥,她有些疑慮和顧忌。
寧池聞言不能自製地僵了一下,才回答道:“不會是大哥,不可能是大哥,他絕不會做這樣的事,我不相……”
看到蘇卿諷刺的笑容,他的話戛然而止。皇家又有什麼不可能的?殺害一個人就像是踩死一隻螞蟻一樣,而且那人口口聲聲說是為了他好,這的確像寧潛的風格。隻是,叫他如何相信寧潛竟然使出這種招數隻為了讓他們兩個分開?
“有件事我一直覺得奇怪,當初爹爹並沒有將我的名牒上呈禮部,可後來進宮名單上卻有我的名字。”蘇卿疑惑地說著。
仿佛有一道光掃清了迷霧,寧池現在知道蘇卿的進宮、安排在寧潛身邊、還有那個神秘的蒙麵人,這全部都是寧遊搞的鬼,目的是讓自己和寧潛的關係因蘇卿而鬧僵,原來,這是他一手策劃的,隻不過,寧遊絕對沒有想到蘇卿會真的跳崖,而他也會跟著跳下去。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蘇卿看他臉上陰晴不定,開口發問。
咽下嘴中敷衍的話,寧池咬咬牙把自己想到的一切和盤托出,擔心地注意著她的反應,唯恐她難以接受又像上次那樣暈過去。誰知她隻是皺皺眉,隨即淡淡地笑了。
“不要擔心我,如果不是他,我們就不會見麵了。”蘇卿靠在他的胸前溫柔地說。她甚至懷疑寧遊他們知道她就是蘭馨所以才會千方百計地把她弄進宮去,自始至終都是別人手中的棋子!不過現在她不在乎這些事了,有了這個人生死相隨,她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寧池,其實我就是蘭馨。”不知不覺中,將心中最為隱秘的話脫口而出,蘇卿話一出口,立刻抬頭看著他。隻見他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隨即抓著她的肩膀激動地問:“怎麼可能?”
“我一直沒有說的是,我失去了十歲以前的記憶。我的記憶是從十歲那年開始的,一醒來肩上就纏著厚厚的紗布,後來留下了深深的傷疤,擦了近一年的藥才散去,所以那次……”見他沒有生氣隻是有些吃驚,蘇卿鬆了一口氣。
寧池用手指壓在她的唇上不讓她說話,即使到現在,想起那件事他還是不能原諒寧潛,即使他是為了他。
“那你是何時想起來的?”
“就在昏睡的那幾天,我一直在做一個長長的夢,夢中有小時候的你和我,正是這個夢彌補了我以前空缺的記憶。”
一直沒有得到他的回應,蘇卿有些擔憂地拉開兩人的距離,寧池正定定地望著不遠處,隨著他的視線看去,蘇卿驚訝地倒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