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愛裝模作樣我不反對,對別人可以,對我不行。”
“……好,好!”她點頭稱是,並不駁嘴,粉唇抿了抿,轉問道:“施弄墨送你很多兵書,是吧?”
“對。”
“遠封杭州,你空閑的日子越來越多,是吧?”
“……”
“別氣別氣,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繼續研究兵書兵器戰陣。這麼大的王府,不比……嗯,不比兵部差。”擠擠眼,她慫恿。
“你的意思……”怔過之後,他搖頭哂笑,再由哂然轉為大笑。
這是她關心人的方式嗎?這提議可圈可點,並無不可,但在此之前,她尚有一個問題未回答他——“太一,我缺個王妃。”
“……”
悠悠蒼天,怎麼繞來繞去,又繞到這個問題上來?
自進入九月以來,康王府內時常傳出慘叫聲。
投帖拜訪王爺的官員越來越少,就算逢節送禮,差仆們多半也是將禮盒放在門檻邊上,絕不多踏入一步。
一步錯,步步錯,他們的小命就玩完了。盡管王府蔡管家的笑臉很和藹,很親切,他們也絕對不會上當。
據聞,一個月前,知府大人的管家前來送禮,蔡管家說——“呀,衛管家,快請進,快請進。”結果,衛管家是被家仆抬著回去的。
又據聞,二十天前,新到任的何大人拜見王爺,蔡管家說——“哎,何大人,王爺不在,我也不能失了禮數啊,請!快請!”結果,何大人現在還在床上躺著。
今天,也不知哪家富賈的家仆,放下禮盒拔腿就跑,讓蔡巧成為烏木門邊的一尊門神。
“門神”的手還未收回,肩頭被人一拍,一名黑衣男子從他身後側出腦袋,陣陣冷氣吹在他脖子上。
“你……你找誰?”
“奉王爺之命,送信給小王爺!”黑衣男子的音調帶著北調。
“小王爺?”蔡巧想了半天,終於明白,喜道,“這位英雄大都來的吧,一路辛苦了,快請快請。王爺與一公子出去了,小的這就去尋。”
知道公孫太一是女子,但她不讓改稱呼,他們當然沒膽違抗未來王妃的命令。招來一位家仆引男子入內,蔡巧拔腿往城東跑去。他記得王爺陪一公子買畫紙去了……
實際上,在城西的某條水果街內,男子打扮的公孫太一正拋玩著一顆蘋果,薛石手中則提著一兜鮮果。
“怎樣,左手還提得起吧?”
滿街的漢人……默默看她一眼,他點頭,並不掩飾眼中的厭惡。
“王爺,開心點,我做雜役的那點微薄銀兩,現在全在你手裏提著。如何,有沒有覺得重於泰山。”
默默,他無語。
行過一間果鋪,見有桃買,她笑了笑,走過去。薛石見了,正不解其意,卻見她拋來一隻桃兒,右手一晃,粉色尖尖的桃兒赫然在手。
付了錢鈔,她走向一邊的李子攤,同樣買了一顆紅李……在水果老板怪異的眼神下,薛石微赫地低下頭。
真要買李子,也不必隻買一個,加多一斤紅李他還提得起。心頭嘟噥,見她拋著李子向前走去,隻能搖頭跟上,順便丟一記冷瞪給水果老板。敢瞪他,不想活了。
“太一……”
她突然回身,一道紅影向他襲來。揚手接下,果然是她方才買的李子。
什麼意思?瞪著右手的鮮桃紅李,他無法摸頭,當然也就不明所以。
皺眉之際,熟悉的油腔滑調飄過來:“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
“我身無珠瑤玉佩,就用這李子代替,你,將就一下吧。”她笑得春風得意,說得好不在意。
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不是報答什麼,隻是,他的不疑不棄,他的全然信任,雖一度讓她對鏡咬牙,卻也不無……心動。
相看氣息望君憐,誰能含羞不自前……她不含羞,是以,當她願意引導他來分辨自己是男是女時,待他,已是不同了。
公孫家人隻在對待自己最親最密之人時,才會不同,如父母、如兄弟、如姐妹、如……夫妻。
雖說公孫家人之間的情意很淡,然而,這情雖淡,卻也唯一。若真要有人相伴白頭,她不介意是他,不介意是這顆夜空中最閃爍最亮眼的驕傲星子。
啊,公孫家訓在她這一代應要加多幾條,好比——要懷疑一切。
那天回府,王府裏多出一位大都來的傷患。
因為昏迷不醒,也問不出他送的信到底塞在哪裏。為此,蔡巧被沙沙不花狠狠罵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