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另一個陌生的空間。
當紀柔荑走在一望無際的草地上時,還是這樣的想著。
地上碧草如茵,天空蔚藍,這個世界,美麗安靜。
這裏太美麗了,她一直想找這樣一個地方,想不到真的讓她找到了。她要留下來,永不離開。
可忽然間,起了一陣風,等風過去,綠草地上盛開了一朵嬌豔奪目的薔薇花,並以非常恐怖的速度繁殖開來,一轉眼間就占盡了原來的綠色,觸目所及處,殷紅一片。
那是血的顏色!
這怎麼會和她曾經的那個夢境一模一樣?她怎麼會再次領略這樣的場景,這樣的一種肆虐與瘋狂?
紀柔荑心驚膽戰的望著這一切,然後就見到那些薔薇伸出它們柔軟卻邪惡的藤蔓,漫天蓋地地向她纏過來……
紀柔荑猛然驚醒,而雙目睜開的那一刻,一股強烈的燈光射過來,使得視線綻化出無數個光圈,一陣昏眩的疼。她連忙閉上眼睛,企圖緩衝那種突如其來的驚悸。
一個聲音行雲流水般地傳入她耳中,“醒了?”
初聽那一刻還以為是風寄晚,然而再細一回味就發覺不是,這個聲音比較蒼老,而且帶了些圓滑的味道。
紀柔荑再次睜開眼睛,燈光還是那麼刺眼,但終於能夠適應,環顧四周,她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小小的密室內,室內惟一的一盞燈,就擺在她麵前的桌上。桌的那一頭坐了一個人,因為背光的關係看不太清楚。隻知道是個男人,身穿華服,稍胖。
“這是哪裏?”她一開口,後腦就一陣疼痛,那是被硬物敲擊後的疼痛,雖不劇烈,卻很鑽心。
對了,她剛才和風寄晚告了別,回到家裏,剛要進房間,就被人從後麵偷襲了。
“這是和府。”對麵的男人回答她,聲音可以算的上是溫柔。
和府?眼睛眨了幾下,初時還感到疑惑,但立刻恍然大悟,“和瞞大人的府邸?”
“是。”
“那麼你是——”
“我就是和瞞。”對方把燭火上的罩子摘去,於是燈光映亮了整個房間,也照清了他的臉。
紀柔荑看著眼前這個容貌出眾的中年男子,一刹那間很有些恍惚。
他和風寄晚多麼相像……直到這一刻,她才不得不承認,風寄晚與和瞞,原本就是注定了要糾纏一生。
“用這種方式請你來,真是很不好意思,但是我很想見見你,又別無它法。”和瞞慢吞吞地開口,“我不得不承認我兒子的眼光不錯,十五阿哥的眼光也不錯。見到你之後,我想我知道了他們兩個為什麼都這麼迷戀你。”
紀柔荑聽得一怔,然後在心裏冷冷地笑開了——原來是這樣,兒子愛上了個不該愛的女子,於是父母就找來那個女子千方百計的逼她離開自己的兒子。
和瞞注視著她,像是看出她心中的嘲諷,緩緩道:“我知道你心裏肯定覺得我這一手玩得俗透了,的確是個很老套的辦法,但是,也許正是因為有用,所以才會被無數人反複引用。”
“和大人,你想勸我離開風公子,對嗎?”
“不。”和瞞搖頭。
“哦?”
“我了解我兒子,他那種男人要是對一個女人動了心,是不會再輕易改變的。強行讓你離開他,或者讓他離開你,都會適得其反。我也看得出來,你這種女人也絕對不會為了金錢或者其他什麼的出賣感情。所以,我沒打算勸你。”“那麼你把我擄到這裏來,究竟想幹什麼?”
和瞞嗬嗬地笑著,從桌下取出一個小匣子。他打開盒子,從裏麵拿出了三樣東西,一件一件地擺到桌上。
紀柔荑看著那三樣東西,頓時臉色一白。
“白綾,匕首,鶴頂紅。你選一樣吧。”
顆顆冷汗自額頭迸出,雖然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很懦弱,但仍抑製不了全身的顫抖,“你……你想讓我……死?”
“是的,隻有你死了,我兒子才會完全死心,才會安全無憂。”
“你以為,你殺了我,他會毫無感覺嗎?”
“你說錯了,不是我殺你,是你自己要死的。你知道他要另娶當朝公主為妻,覺得此生此世已毫無意義,因而自盡。很合情理啊。”和瞞的聲音越發柔和,竟像是某種誘惑,“我建議你選擇鶴頂紅,毒發作得很快,比其他兩樣的痛苦少些。”
紀柔荑看著桌上那三樣東西,淒淒地笑了起來,“和大人,大家都說你聰明,可這次,你失策了。”
“哦?怎麼說?”
“即使你什麼都不做,我和風公子也已經結束了。你不了解你的兒子,他比你所想的更理智,更冷漠,也更愛你。他願意為了順從你而放棄他自己的人生,更何況區區一個我?”
和瞞的臉上某種情緒一閃而過,像被觸動了心事,可再開口時,依舊冷酷無情,“也許是這樣吧,但我總有點不放心。任何事情隻要能做到十分的完美,我就絕對不會隻做九分,隻有你死,才不會發生任何意外。所以,紀姑娘,你隻能死。”
白綾、匕首、毒藥,她該選哪一項?
此時此刻,她還能有所生機嗎?
其實,這也未嚐不是最好的結局啊。若要她忍受以後那麼漫長的孤獨歲月和無盡的淒涼,倒不如在生命最燦爛時就告終結。
如果說,她自己是因為怯懦而不敢自盡,現在和瞞給了她一個最好的借口,不是嗎?
白綾、匕首、毒藥,她該選哪一項?
或許,真該選擇鶴頂紅……
天,漸漸地青、慢慢地亮了。
清晨起床時,風寄晚就感覺到有點不安,然而究竟是什麼不安,卻說不上來。
“少爺,今天可是要去洛哥兒那兒?”
“嗯。”
“什麼時候回來?”
風寄晚出了會兒神,過了好久才道:“不知道。”
他騎馬走出山莊大門,門外視野廣闊,大好江山一覽眼底,據說這才應該是男人該爭取的東西。然而他望著這眼前的風景,卻沒有了以前那種雄心勃勃和江山在握的激動。
一個人影忽然閃到了他麵前,馬兒吃驚,前蹄猛抬硬生生地停下。
“怎麼回事?”剛想怒喝,瞧見眼前的人,卻覺得熟悉,“你是……”
瘦瘦的一個小丫鬟,穿著單薄的衣裳,臉色看起來很蒼白,“我是紋兒,風少爺您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