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蕭煦用過早膳,便遣小海子到掖庭丞何耀成府上傳話,讓何耀成及內務府一幹人等先至豫州發下采選文書。由於今年的采選皇上早有旨意,因此並不在民間張貼文書,隻由禦史府向豫州有十五至二十歲女兒的七品以上官員下發采選旨意,然後再由豫州府衙將相關官員品級及其適齡女兒名字登記造冊。
大晉律例規定,凡符合條件,不奉旨參選的女子終身不得婚配,父母及族氏親人中有官爵的一律貶為庶民,全族人員充軍充奴流放,永世不得進京。律例之嚴使人不敢馬虎,負責采選事宜的官員們也是處處謹慎細致。
小海子從掖庭丞府歸來,便急急回了蕭煦道:“回王爺,掖庭丞何大人及內務府負責采選事宜的大人們已上路了,說是豫州刺史趙子章已將一應事宜準備妥當,正候著王爺駕臨呢”。
此時,蕭煦正在雨軒閣內飛筆逐墨地練著一行草書。他將頭緩緩抬起來,懶懶地道:“這幫老夫子,動作倒快”。說著,又喚了聲:“小海子,幫我打點行李去”。小海子應了聲:“是”,便興高采烈地去了。
這樣又過了一天,便到了八月二十二日。這日天氣晴爽,微風拂麵。蕭煦帶了小海子赴豫州去。蕭煦騎著棕色高額大馬,馬鞍上是猩紅的磨毛軟氈。小海子和幾個王府三等奴才就著一輛馬車並幾件行禮尾隨其後。蕭煦由著高額大馬不疾不徐地一路走著。
豫州離廣安城並不遠,這樣信步走去,大約半日工夫也就到了。蕭煦默默地,耳邊響著皇兄的話,“……,不要隻在針線女紅,容貌婦德一麵上看重,要在性情才識上多留心。”皇兄說自己連說話的人都沒有,盡管他已擁有了至高無上的皇權,但他是孤獨的。
自己難道不是孤獨的嗎?蕭煦想著。從小母妃就告誡自己,不能輕易相信別人,不要與皇兄爭強好勝,不能將自己的喜怒哀樂輕易示於人前,更不要對皇位有僭越之心。
多年來,為了母妃的安全,為了自己能苟活於世,自己處處小心,步步謹慎,不得不做出一個閑散無常,玩世不恭,風流隨性的富貴閑人來。皇兄和自己表麵上是一味的友愛和睦,私下裏,皇兄對自己多少的忌諱,彼此皆是心知肚明的。
蕭煦一路思量著,不覺已到了豫州府衙所在地的潁川郡城南。潁川郡是豫州經濟最繁華的郡,豫州府衙就在潁川郡內。不覺一恍惚,蕭煦隻見一亙城牆,百丈餘高,城牆上三個墨色大字“潁川郡”橫在眼前。近得城門來,早有府衙的一縱官員迎候在此。城門大開,蕭煦隨著迎候人員浩浩蕩蕩地向府衙而去。
豫州府衙設在潁川郡城內最繁榮不過的安陽街中。街上人跡接踵而過,街旁店肆林立,各個店鋪生意繁忙,街道角落裏鬥雞,雜耍等玩樂點子吸引了一圈圈的觀望人群。府衙的小吏在前頭鳴鑼開道,人群自覺地分站到街道兩旁,隻靜靜張頭瞧著來人。
蕭煦一行徑直來到了豫州府衙。隻見兩扇巍峨的赤漆大門前端坐著兩頭威武的石獅子,獅子臀下是乳白色花崗岩鑄就的方形底座。青褐色門楣上是一塊一尺見方的匾牌,牌上用金黃的漆線勾勒著四個烏紫的大字“刺史府衙”。這裏便是豫州刺史趙子章居住和處理政務的地方。
蕭煦在門前下馬,早有小廝在一旁牽過馬繩而去。蕭煦健步踏進府衙,中間是一條筆直的鵝卵石過道,兩邊草木煙綠。過道盡處是一麵寬闊而高大的影壁,兩側是雕花的遊廊。沿著遊廊向上略略踏上幾級台階,便看見懸著“衙堂”二字牌匾的褐色大門,裏麵便是刺史坐堂理政之處了。蕭煦在前頭官員的指引下,來到府衙正堂。
隻見正堂的前壁上赫赫紋著四個大字“公正清明”,正前方是一張烏黑的案台,台麵上置著文房四寶、升堂驚木,左邊放了厚厚的一捋文案。案台前方左右兩邊各置兩張雕花圓圈大木椅,椅上是暗紅的椅墊。蕭煦在案台後麵紫黑太師椅上坐下,下麵便齊齊地跪了一地官員。
其中正前方的正是豫州刺史趙子章。趙子章俯首跪拜道:“下官豫州刺史趙子章恭迎燕王駕臨。”接著一縱大人又恭謹地道:“下官等聽候王爺吩咐。”
蕭煦柔聲道:“眾大人請起,雖說本王奉皇上旨意督辦采選,但凡事還勞各位大人盡心,請各位大人務必盡忠職守,秉公辦事,以免有違聖意,辜負君恩。”一縱人員唯唯是諾地應著:“諾。”
蕭煦又叮囑了一些其他事宜,也就隨意地和大人們閑談起來。趙子章著人從後堂捧來了一冊厚厚的簿子,弓著腰向蕭煦道:“王爺,這是下官和幾位大人這兩天整理登記出來的,豫州符合采選條件的官員和他們女兒的名字,共計四十五人。請王爺過目。”
蕭煦接著簿子,隨手翻閱著,裏麵公公正正地記著:
豫州司馬甄林瑞之二女,甄可月,年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