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酩酊鋒芒(1 / 3)

君子(天命係列之三)(素問)

這個故事發生在《鳳鳴》之後。

《鳳鳴》尾聲那裏不是提到楚冬卿的國家在失去君主後最後陷入皇親割據嗎?不管分裂成幾派,最後都被一個厲害的國家統轄,那就是女臻國,至於誰那麼大本事,這本就寫到了。再厲害的人,也是人,會被傷到心,想去挽回很難啊。

“天命”係列幾本的背景跨度大,這樣呢,會不會有點曆史推進感?

笑,個人是有興趣的。

楔子

夜如潑墨,星月被暗雲掩去幽幽的光芒。

女臻國邊境的岔路上,一輛馬車疾馳而過,蕩起滾滾煙塵,趕車的中年漢子不斷揮舞手中皮鞭,恨不得肋生雙翼,載著車上兩人脫離被夢魘籠罩般的苦海。

車廂裏傳出男子不敢置信的抽氣,“天殺的女人,對你下這麼狠的手!”

隨著月影逐漸偏移,映出另一道虛弱的修長身影,他扶著廂壁微微喘氣,拉下褲管,掩住腳踝血肉模糊的傷。

“不行!”坐在他對麵的道士皺起眉,“就算把你全身毒素逼到腳踝,也隻能暫時抑止發作,不能治本,咱們立即去阪泉國,找那個半路跑去出家的莫須臾,他也許會有法子的。”

“我……”

心如死灰,醫不醫都不重要。

“你以為你是誰?到現在還放不下那女人!”道士考慮要不要抽出袖底拂塵,狠狠敲他這位固執如牛的傻瓜摯友,“女臻國徹底完了,她也完了,難道你要本山人看你為她陪葬?不管發生什麼都是她咎由自取,和你沒有半點關係,從今起,世上再沒有女臻國的百裏兮——你就是你——”

“我不忍。”他閉了閉眼。

“這也不忍,那也不忍,才會落到今時今日境地。”道士翻翻白眼,“那女人可對你有絲毫情義?有的話,不會對你下毒,不會讓人廢了你——”

“她對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棄她於不顧。”百裏兮掙紮著要下車。

道士無奈地在他腦後一拂,接住百裏兮無力倒下的身軀。

“別怪本山人,一切都是為了保住你的命。”

雄霸一時的女臻國滅亡後被群雄割據。

先後崛起的華胥國、燧明國、阪泉國起初都有讓對方俯首稱臣的野心,大大小小的仗不知打了多少次,互別苗頭又私下拉攏,最終形成三方鼎立。

華胥國地處北方,奉三皇之一的伏羲為祖,向來以儒禮治國。據說,比起以道為國教的燧明國和誠信篤佛的阪泉國多了幾分有容乃大,即使從境外來的人士,無論是三教九流中的哪派,都能在華胥國找到適合的落腳點,心向往之的人無不紛紛前往。

華胥國的京畿重地一向繁華,車如流水馬如龍,隨便走在大街小巷都能看到打扮各異的民眾,仔細分辨,還可聽到諸多方言,不管久而久之會有什麼亂七八糟的紛爭,至少麵子上是五族共融的。

向陽大街的酩酊閣是華胥國最負盛名的大酒樓,出入不是王孫貴族便是文人墨客。

晌午,酩酊閣內外進進出出,人頭攢動。

一名周身玄黑勁裝、手持銀槍的清麗女子,將馬鞭丟給拴馬的女侍,邁步入閣。掌櫃的眼裏不揉沙子,老遠就瞅到她,點頭哈腰卻不敢大聲張揚,一是驚擾別人,二是壞了女子的雅興,故此到跟前才拱手,笑眯眯問:“金大將軍西南剿匪,凱旋而歸,該是營裏兄弟湊份子來才叫熱鬧。”

那女子挑起黛眉,“兩人你嫌不夠數?”

“小的豈敢?”掌櫃的笑容滿麵,趕緊揮袖讓路,“二樓蘭字號一直給將軍留著呢,裏麵請——”

那女子點了下頭,埋頭往樓上走。

沿著扶梯拾階而上,也不知木板是不是剛打磨,又或是沾了水沒有幹,踩上去頗滑,饒是她這樣的習武之人,也倍加小心,免得一不留神摔個仰麵朝天。

對麵一位白袍書生正往樓下走,與這女子擦肩而過,顯然是站立不穩,晃了晃,牆邊沒法抓扶手,嘩——一下子踏空直挺挺朝樓底栽!女子眼疾手快,左手長槍一擋他的胸,右手托住他的手臂。

“沒事吧?”女子抬眼的瞬間,驀然發現這個書生眉眼如畫,薄唇微抿,樣貌極為俊逸,隻是眉心之間皺痕如川,似心有鬱結難以紓解,對長年累月在軍營與魯男子打交道的她而言,委實不多見,不由得多看兩眼。

書生倉促收手,同時淡淡地說:“我無妨,多謝姑娘。”

“嗯。”

女子見他沒有大礙,徑直往二樓去,經過轉角時不經意朝樓下瞅了眼,那書生縱是下了樓,在地上走也不怎麼穩當,拖著跛足一瘸一拐,相當艱難。

真可惜,如此出眾的男人竟不是完美無瑕。

女子破天荒為陌生人惋惜,搖了搖頭到蘭字號房,小夥計熱絡地推門,她端坐在雕花紅木椅上,一邊品花茶,一邊等那個動作慢到人神共憤的丫頭。

“小姐!”終於,金雲安頓好馬匹,上樓向主子複命。

把玩著掌心的青花瓷杯,女子緩緩開口:“一匹坐騎都無法擺平還要跟我上戰場?”

金雲哀怨地對對手指,“小姐,你那匹坐騎是一般的馬嗎?連咱們府裏人高馬大的長工也沒幾個能拉得住!雲兒我也算給你爭氣了,至少沒有被他的蹄子甩出八丈遠。”

她家小姐——

破虜大帥的小女兒金瑤瑤,四歲習武,六歲讀兵書,八歲赤手空拳征服性如烈火的野馬,十歲以祖傳金家槍法打遍華胥國無對手,成為史上頭名女子武狀元,十四歲起隨父出征,在大帥過世後,獨當一麵,如今戰功彪炳,被昭彰帝欽封一等“護國將軍”,是皇後的義女,可謂榮耀之極。

小姐戰績輝煌,那麼身為小姐的貼身侍女也不能太差!

“不然呢——”金瑤瑤瞅了瞅她,“你還值得我誇幾句?”

“誇就不用了啦。”金雲壓低嗓音,在她耳邊嘀咕,“小姐,這次說真的,能不能給我換個名?”

金瑤瑤稍稍一怔,“好端端改名做啥?”

“小姐有所不知。”金雲提到自己的芳名就滿腹心酸,“每次跟其他府的姐妹們聚,她們都笑我。”

“為什麼笑你?”啜了口茶,她好整以暇地問。

“金雲——金雲——小姐每次念著就成了金魚。”金雲捂著臉好不傷心地自揭傷疤。

金雲?金魚?金瑤瑤輕輕一笑,“是蠻形象的嘛。”

“小姐……”金雲不依不饒地搖晃她纖細的手臂。

金瑤瑤麵無表情地說:“你既這麼不喜歡金字成名,本小姐就做主把你的名和木雨丫頭調換一下。”

調換?那不就是木雲——木雲——木魚?她還尼姑哩!

金雲含在嘴裏的茶差點噴出去,“小姐,你還是不要拿我開涮啦。”

門扇“吱呀”一聲響,跑堂的小夥計送上酩酊閣的佳釀與金瑤瑤最喜歡吃的幾道下酒菜。

“將軍慢用。”

金瑤瑤的眸子在門開刹那,陡然睜大,抬手阻止夥計離去,“店家等等。”

小夥計嚇得變臉,“是不是將軍對菜色不滿,小的馬上換——”

金瑤瑤問:“我問你,壁上那個對子,是誰把下半句填上了?”

到酩酊閣的文人多如恒河沙數,尤其喜歡趁著酒勁在雪牆上題詩作畫,除非是珍貴的墨寶或身份尊貴的王族所留,過段日子掌櫃的會讓人重粉,而顯眼的位置上有行字出自金瑤瑤的胞姐金珍珍,獨立鼇頭多時,想不到她西南剿匪歸來,出現個膽子大的填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