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2 / 3)

思及此處,尹?直起了身,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對她道:“那你再多睡一會兒,我先去拿藥,咱們吃過午飯出發。”

春風得意馬蹄急。這兩天的隋絡絡,心裏可是偷著樂開了花。雖然趕路甚是辛苦,但尹?卻是盡一切可能照應著她:不論日夜,他都讓她坐在身後,想睡就睡;一日三餐,都會按時停下,小憩上片刻,督促她吃藥。這樣舒舒服服的兩日過下來,樂得隋絡絡都合不攏嘴了,直盼著這病能生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此時的二人,正坐在“瓔珞”身上。因為這兩天幾乎都是馬不停蹄,就算“?”是千裏良駒,也受不了馱著兩個人的重量連續趕路。所以,尹?就每隔半日多換一次馬,好讓兩匹馬都有時間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將頭埋在尹?的後背上,感受著風吹過自己的耳邊,隋絡絡隻覺得,似乎從來都沒有如此舒心愜意過。雖然此時天氣偏熱,可她卻絲毫不覺得,隻是將抱著對方腰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一邊咧開嘴“嘿嘿”地笑起來。

“哼!”跟在後麵的“?”一見隋絡絡的花癡樣子,忍不住重重地打了個響鼻,不屑的神態溢於言表。

幹嗎?你不服氣麼?隋絡絡回過頭去,衝“?”比著嘴形:看不順眼找你們家“瓔珞”去,少在這兒跟我吹胡子瞪眼的!

切,誰像你那麼丟人啊!“?”齜了齜牙,似乎是在回敬隋絡絡的話。

正當一人一馬“鬥嘴”鬥得甚歡的時候,隻聽尹?“籲——”一聲刹住了馬。隋絡絡心裏沒個準備,一頭撞在他的背上,疼得她“噝噝”地直抽氣。

而“?”的情況比她更慘:因為一心二用,它一時刹不住蹄子,一頭撞上了“瓔珞”的屁股。憤怒的“瓔珞”回過頭來,氣勢洶洶地來了一個“回旋踢”,結結實實地給了它一蹄子。“?”吃了一個啞巴虧,又不敢向“瓔珞”發作,隻得哀怨地瞥了對方一眼。然後,它轉而惡狠狠地瞪了隋絡絡,仿佛是在責備:看你幹的好事!

前一刻正捂著腦門直吸氣的隋絡絡,一見“?”這慘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她轉過頭去,戳了戳尹?的後背,笑著道:“你看,‘?’被‘瓔珞’吃得死死的呢!”

這句話說了半天,卻一直等不到尹?的回應,隋絡絡不禁覺得奇怪。她好奇地探出腦袋看向前方:隻見一堆樹木橫七豎八地倒在路上,將山路堵了一個結實。

“這該怎麼辦?”隋絡絡抬起了頭,望著尹?詢問道,“有別的路可以繞一下嗎?”

“嗯。”他沉聲應道,可眉頭卻未舒展開。

見他這副表情,隋絡絡知道他是在思忖著什麼事情,忍不住問道:“怎麼,有什麼不對勁嗎?”

尹?低垂下眼眸,想了片刻之後方才答道:“先前是有條小路可以走沒錯。可是你看,”他伸出手指向那堆倒木,“砍伐的痕跡還很新,顯然是人為堆放在這裏的。”

“你的意思是,或許是有人故意把我們往小路上引?”隋絡絡一拍巴掌,黑亮的眼珠子轉了一圈,“不會是山賊吧?”

“有這種可能。”尹?應道,隨即眉頭斂起,“可也有可能,是山裏的人發現前方有猛獸,所以攔住了道路,提醒路人。”

隋絡絡原本還想說,是山賊的話,走原路不就好了?可是聽到他這個說法,立刻讓她犯了難,“那該怎麼辦?若這是惡人所為,走小路便是羊入虎口;可若是好人所做,不走小路便是死路一條呢。要不咱們回頭,或許有別的路可以繞過這座山的。”

“沒有別的路了,上山之前我問過山下的住戶。”尹?答道。

尋思片刻之後,他突然跳下了馬,然後把隋絡絡抱了下來。他從包袱中翻出一件長衫鋪在地上,隨即再從包袱裏掏出了幹糧、藥品。他把一半的幹糧和全部藥品都放了長衫之上,然後紮成了另一個包袱,遞給隋絡絡。

“哪,”他從自己的衣襟之中掏出那封密信,塞到她的手中,“收好它。”說完,他又拉過“?”的韁繩,“下麵一段路,你還是騎著它吧。”

隋絡絡呆呆地看著尹?的這一係列動作,直到看到他將韁繩遞了過來,她也不知道去接,隻是這麼呆呆地看著他。半晌之後,她突然“啪——”的一聲把他遞過來的包袱和密信扔在了地上,衝他怒道:“尹?!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以為……你以為……”話還沒說完,可是不知道怎麼的,眼淚卻“刷啦”一下淌了出來。他以為她瞧不出他的意思麼?將信和包袱交給她,分明是想當遇到危險的時候,他便擋著好讓她逃走!

“我不要!”她大吼出來,淚迷糊了滿臉。

“隋絡絡,你……”尹?哪裏想到她會哭出來,而且哭成這副德行,頓時愣住。喊了她的名字,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想了半天,才察覺到要為她找塊手巾好擦擦這滿臉的淚。可是在兜裏和包袱裏掏了半天,他也沒能找出手巾來,隻好歎息一聲,伸出手去,將衣袖擺在她麵前。

隋絡絡也不客氣,拽了他的手袖就把眼淚鼻涕全往上麵揩,一邊擦著仍是一邊怒道:“尹?你個笨蛋!你聽好,我死也要跟你一起走!”

“……”尹?沒了言語,隻能無奈的看著她“水漫金山”,頃刻之間就把自己的衣袖“荼毒”得濕了一大片。

就在二人一個哭一個看的時候,一名上山砍柴的樵夫路過山道,眼見麵前這奇怪的景致,忍不住側目。瞅了半晌之後,他忍不住拍上了尹?的肩膀,奉勸道:“這位小哥,有什麼事情不可以好好商量商量的?非把好好一個新媳婦惹得哭成這個樣子?!”

這句話引來了尹?無奈地長歎,“這位師傅,您會錯意了。她並非在下的內子。”

“耶?!那你就更不應該了啊!”樵夫瞪大了眼,“才相好階段就把未來的媳婦惹哭了,那這將來的日子還怎麼過啊!想俺當年追俺媳婦那會兒,可是使盡了渾身解數千依百順經曆千番磨難她要月亮我不敢給星星……”

眼看樵夫已經陷入“想當年”的沉迷狀態之中,尹?趕忙打斷了他:“先不管這個。這位師傅,你可知道這條山路是為何而封的?”

“封路?!沒聽說啊!”樵夫不解地答道。聽他這般回答,尹?伸出未被隋絡絡霸占的左手,指向山路上那堆倒得橫七豎八的樹木。

“哦!那個啊,”樵夫一拍腦門,“那是前兩天,兩個武林高手比試砍樹的結果。”

“什麼?!”

“什麼?!”

尹?和隋絡絡同時驚訝出聲。後者此刻臉上還橫七豎八地眼淚鼻涕連成一片。她呆呆地抬起頭來,水光撲閃的黑眼愣愣地望向那名樵夫。

“沒錯沒錯!”樵夫大哥狠狠地點了點頭,回憶起當日的情景,他不禁流露出心馳神往的陶醉神氣,“且說那日那兩位大俠可真是玉樹臨風神明一般俊秀啊!隻見其中那個穿白衣的俠士,衣不勝雪長發在風中飄飄;那個穿紅衣的劍客,身為烈焰衣袂隨風吹吹……”

眼見樵夫滿眼閃爍出夢幻般的星星,隋絡絡忍不住打斷:“那後來呢?為什麼要砍樹?”

“哦,那個啊,”樵夫抬起眼眸望向璀璨的太陽,“那二位風度翩翩的青年高手,不知道是先前結下了什麼梁子,那紅衣公子非拉著白衣公子比試砍樹,話還沒說完就自顧自地動起手來。隻見劍光一閃,刷刷刷地就倒下了這麼一大片。正當他得意之時,回首一望,卻見白衣公子根本不為所動,抱著手臂站在那兒幹看著,唇邊還勾勒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笑容就叫一個沉魚落雁,那笑容就叫一個閉月羞花!這一笑更是儀態萬千,美得跟個天仙似的!紅衣公子看得呆了半晌,好半天回過神來,怒氣衝衝地責問白衣公子為何不用心比試。那白衣公子懶得和他計較,輕輕一躍就如同大鵬展翅一般飛了出去,那白衣在風中飄飄的。紅衣公子急忙追上,焰色衣袂在風中吹吹的……”

將這個故事說完,樵夫又兀自沉醉了半天,一邊感慨著自己其實更應該去從事說書人這項有前途的行業。待他好容易從綺想中回歸現實,轉頭回望尹?和隋絡絡,卻隻見兩個僵硬的身形,宛若石化一般。

樵夫伸手在二人眼前晃了半晌,卻不見有所回應。他不禁心中納悶,又喚了數聲“這位小哥”,尹?這才率先回過了神,拱手衝他作了一揖,道了聲謝。樵夫也抱了拳頭回了禮,然後,便往山上繼續走遠,砍柴去了。

待到樵夫走遠,隋絡絡才回過神來,嘴角抽搐了好幾下,半天好容易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就……就為了……這種理由……嗬……嗬嗬……”

麵對她因震驚而產生的奇異表情,尹?也不禁苦笑開來,“的確是沒有想到,會是因為這樣的事情……”

“是啊是啊,”隋絡絡抓住尹?的手袖,“噴”的一聲把鼻涕揩在了上麵,隨即抬起頭來,瞪了他一眼。

“都是你啦!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什麼山賊什麼猛獸?害人家白擔心一場,白白浪費了那麼多眼淚!丟臉丟大發了!”

見她微微埋怨的神氣,尹?再度搖了搖頭,將苦笑的弧度勾勒上唇角。這個時候,若是與她辯解,才是最不明智的選擇。他無言地將被她丟在地上的包袱和密信拾了起來,再交於她的手中。隋絡絡心道這次並沒有什麼危險,便接過了手,卻還是免不了微嗔地瞥他一眼。

尹?也不計較,隻是牽過了“?”的韁繩遞給她,另一手則牽了“瓔珞”。隋絡絡一看這架勢,他莫不是打算一人一騎吧?

這樣一想,隋絡絡心中有著說不出的失望。眼珠子轉了一圈,她突然大聲地咳嗽了數聲,黑亮的眸子直直地鎖定他,明顯是在等待著他的答複。

“怎麼,剛剛哭了半天都是中氣十足的啊,”尹?淺笑道,“現在又開始咳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