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章(3 / 3)

漫步在街道之上,林天天卻並沒有想回家的意思。剛剛順利解決來到古代後的第一份工作任務——尤其對方還是那個張名揚看上的綠豆美女——此時的她,正喜笑顏開,打算在街上溜達溜達。

拉了不情不願的張名揚,她拖著他走進熙熙攘攘的人群,左顧右盼地看著街道兩邊的小攤,“嘿嘿,回頭等那綠豆美女和將軍說完體己話,我就可以去要酬金了!”那將是她移民古代後的第一份工資呢,“到時候,我就可以買想要的東西了!”

她的話讓他挑起了眉,“你有什麼想要的嗎?需要什麼你買就是,銀子我先借你。雖然小捕快的月俸有限,但若隻是這些小東西,還不要緊。”

“不要!那不一樣,”她用力搖了搖腦袋,抬起眼望他,正色道,“女人要自強!花男人的錢,那算什麼本事?!靠男人吃飯,等到人老珠黃的時候,萬一被一腳踹了,到時候又沒有一技之長、又沒有工作、又沒有自己的積蓄,那日子可得怎麼過啊!”

她的說辭讓他失笑,抬手輕掩了嘴角,刹那之間就想脫口而出:“誰敢踹你下堂啊。”可這話還沒出口,就覺得甚是不妥,被他硬生生咽進了肚中。

“耶?!你怎麼又臉紅了?!”她驚奇道。

“咳……咳……”他忙咳嗽數聲作為掩飾,拉她走向路邊的飾品攤子,胡亂地指向其中一件,露骨地岔開話題,“啊,這個挺好看的。”

“你那是什麼審美眼光啊……”望向他說是好看的那個劣質的假紅寶石耳墜,林天天不禁皺了眉頭,“不過既然你覺得好看,等我拿到了工錢,送你一對就是!”

“啊?!”她的說辭讓他呆了一呆,隨即連忙擺手。他怎麼能讓女人送他東西?!

“不用客氣啦!應該的,算是感謝你這段時間讓我借住!”她揚了揚手,示意他不必客氣。

這動作讓他哭笑不得。剛想反駁什麼,無意中瞥見攤上有支翠玉的簪子,“老師傅,這個怎麼賣?”

珠寶攤的師傅一見生意上門,立刻搓著雙手,樂嗬嗬地道:“這位公子您真是識貨啊!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你看這玉色,這水頭……”

“少來了!坑人不是這麼坑的吧!”見張名揚有心想買,林天天想也不想地開始幫他討價還價,“老板,這玉裏那麼多白色棉質,一點都不晶瑩剔透,再看這雕功,簡陋得緊啊!您就別漫天要價了,給個誠心價吧!若看合適我們就買了,若是不合適那還是算了吧,又不是什麼好貨色,非要拿下不可。”

說罷,她還表現出轉頭要走的驅使,想逼那商販降價。可餘光一瞥,卻發現不隻那珠寶師傅臉色發黑,就是身邊那張名揚,也陰沉著一張臉。

“怎麼了?”她用肘子輕輕捅他,小聲問道。

“那個……”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再一下,“這簪子真這麼差麼?”

林天天瞄一眼老板的臉色,隨即拉過張名揚,附耳小聲道:“一般啦。但是不挑點刺兒來,難道任那老板獅子大開口?!話說回來,你買簪子幹什麼?”

“……”說到這個,他的臉色越發難看。長長地歎出一口氣來,他在唇邊咧開了苦澀的弧度,“我是打算買給你的。”

“啊?!”林天天頓時愣了。這下,她終於明白他的臉色為什麼那麼差了。他好容易看中這根簪子,打算送給她,卻被她說得一錢不值。換作是她,麵子早掛不住了!

“嗬……嗬嗬……”她摸了摸後腦勺,打著哈哈,“我這不是幫你砍價嗎?也是好心啦!話再說回來,你送我簪子幹什麼?”

“別問那麼多了,你要不喜歡,換一家就是。”他依然麵色不善,看來剛才被她鬱悶得不輕。

她偷偷吐了吐舌頭,“多謝好意啦!不過不用了,我要簪子做什麼啊?”

他瞥她一眼,“你沒見別的媒婆,都是頭上插著花戴著簪的麼?”

“難道你要我像那些媒婆一樣,臉上塗脂抹粉?插得滿頭花哨?!”她不屑地道,“你的品味有夠差耶!”

“讓你戴上就戴上,你管那麼多幹嗎?”

呦?!今兒個語氣很強硬嘛!林天天偷偷看他的臉色,眼見著他拉長了臉,望向別家的攤子,她忙走回了原先那家,拿了先前那支玉簪給他看,“好啦好啦!我就喜歡這支!恭敬不如從命了,你就掏銀子吧!”

果然,臉色好看了很多。林天天不禁在心中大為感慨:男人的自尊心啊。

“你不是說這支不好?”他有些疑惑,遲疑了片刻。

眼見上門的生意動搖中,珠寶老板立刻上前遊說,把握住機會開始灌迷魂湯:“這位小哥,你就別猶豫啦!選簪如選人,一眼看中就是她了!你看這位美姑娘都允了,你就順了她的意吧!可不能讓未來的新媳婦失望呀!”

這一番話立刻讓張名揚的臉,從脖子紅到耳朵根。口裏喃喃著“老師傅你誤會了”,可是掏銀子的動作,那一個叫迅速!

這馬屁可算拍準了!珠寶老板笑眯了眼,直把玉簪遞給張名揚,還不忘了再說兩句好話,為拉攏回頭客打好基礎:“這位小哥,還不給人家美姑娘插上?看您這一對,那可是郎才女貌啊……”

“好了好了!”林天天打斷老板的話,一把從張名揚的手上搶過碎銀,扣下幾塊,這才遞給老板,“您就別費這口舌了!拿去!”

“姑娘……你這可太苛扣了些吧……”老板麵露難色。

“少來!當我不知道嗎?就這些,你絕對還有賺頭哩!”林天天將剛才扣下的銀子塞回張名揚手中,拉了他頭也不回地就往外走。任由老板在後麵怎麼叫,就是不搭理。

“喂,會不會太過分了些?”聽著老板在後麵長歎“虧本”,他皺了眉頭問。

“切,要真虧本了,他還不立刻追上來?”林天天笑吟吟地道,抬手露出自豪的神色,“想當年,我在我們那兒的萊迪購物城,可是‘砍遍一條街’!這貨色,在我們那裏隻能算一般啦。不過這也是時代造就的嘛,這裏的加工技術比我們那裏差好多……嗚嗚……嗚嗚嗚!”

還沒說完,她就被他一把捂住了嘴。左右看了看,幸虧沒人聽見,張名揚這才放開她,小聲訓斥道:“記著!以後堅決不可以提你們那兒怎麼樣怎麼樣!特別是諸如未來會出現什麼,絕對不可以說!”

“為什麼?”她瞪大了眼,好奇地問。

“這是規矩,也是法令,”他正色道,“總之,絕對不可以說。若被別人聽見了,是要關進衙門受刑的!”

“天!這麼慘?!”她驚叫,“不會又要挨板子吧?”

張名揚沒有出聲,隻是伸了舌頭,然後用兩指比了一個剪刀的動作。

這頓時讓林天天傻了眼,呆了一瞬後,她連忙用兩手捂住嘴,“不說了不說了!我不要剪舌頭!絕對不要變啞巴!”

見她孩子氣的動作,他不禁微微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不再談這個話題,他拿出那支玉簪,遞給她,“喏,記得戴上。不過你說得沒錯,這麼便宜,的確不是什麼特別好的東西。等下個月拿到俸祿,我再買支好的。”

“不用啦!這個我就很喜歡了!”林天天趕忙將簪子插在了頭上,表示自己很鍾意,順便在心中大為感歎男人的價值觀:難道男人們對事物的認知,僅僅隻簡單地停留在價格上嗎?難道他們隻認為,價格最貴的就是最好的了嗎?

見她依言戴上,他的唇邊揚起淺淺的弧度。下意識地伸手為她整了整頭發,將玉簪的位置擺正。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突然驚覺自己的動作有多麼的逾矩,忙退後數步轉過了身。

別過臉去,眼光流連於四周小樓的簷角,偏就是不敢看她。而站在他身後的林天天,卻分明從那紅透的耳朵根上,看出了他此時的窘迫。

清風微微拂過,揚起她的鬢角。林天天伸手摸了摸頭上的簪子,微溫的觸感,怕是方才一直被他緊握的緣故吧。

抬頭仰望碧藍的天幕,心情莫名地晴朗起來。漸漸地,她伸手探向他的後背,一把拉住他的衣角,然後快步越過他。抬起臉來,在她黑亮的眼眸中,映著明媚的碧空,也映著濃濃化不開的笑意。

明明隻是支廉價的翠簪,可是此後,它卻一直跟了林天天許久。

而約莫兩個月之後,在一次和委托她做媒的女孩的交談中,林天天才了解到,為什麼那日他堅持讓他戴上玉簪。

原來,在這個有著封建迷信思想的年代,關於媒婆的穿戴是有講究的。在幫別人做媒的同時,也是把自己的運氣借給對方;若是做媒沒有成功的話,媒婆本身是會受到反噬而生病的。所以,那些古代的媒婆才會在頭上戴滿大花和金銀首飾,一來可以減少運氣的流失,二來也可以抵擋黴運和疾病。

聽到這番解釋,林天天不自覺地伸手摸向頭頂的簪子,笑意不自覺地浮上臉龐。笑在唇邊,也笑進了黑亮的眼眸中。

那一晚,她用自己的工資,買了一大包醬牛肉。半夜守在衙門口許久,終於等著了巡了第一遍夜的張名揚。

當然,這非但沒得到他的感動,反而招來了他的一頓罵就是。無非是“這麼晚還在街上晃萬一出事了怎麼辦”這種毫無新意的說辭,她也不在乎,一邊聽他訓話一邊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等他嘮叨夠了,這才慢悠悠地問了一句:“好吃嗎?”

“唔!”值夜正餓的他,又找不到筷子,隻好蹲在地上用手抓了,狼吞虎咽的。

她也順勢蹲下,這個動作引來他的皺眉。林天天衝天上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決定忽視他關於“不成體統”的言論。

“啊!看!那是什麼?!”她一臉驚異地指向他的背後。

“啊?!”回過頭卻沒有看見任何異狀,他這才明白自己再度上了她的當。果然,轉了頭,隻見她拿著從他手裏搶過來的肉片,嚼得正開心。

為防她再度耍詐,他幹脆埋頭苦吃。而她則時不時地搶上一塊,雖然實際上,她一點都不餓。

更深露重的半夜,銀白色的月光靜靜地灑在衙門口的兩座石獅子上,也灑在那兩個蹲在石獅子下吃醬牛肉的身影上。

有月下卻無花前,沒有挺直脊背吟詩作對的氣宇軒昂,隻有猛吃醬牛肉的猥瑣姿勢。這個場景,怕是和小說裏描繪的“浪漫”差很多吧?

托著腮幫子,一邊望著他不算優雅的吃相,林天天一邊這麼想。

“喂!”

他的喚聲將她從神遊中拉回來。凝神一看,隻見他抹著油嘴,一邊將紙包遞給自己:那裏麵還裝著最後幾塊牛肉。

將紙包推給他,林天天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餓。可他卻又把紙包推了回來,二人就這麼推來推去,直到林天天幹脆直起了身,轉頭要走,他才連忙將盛下的幾塊一起塞入嘴裏,然後急急地追上來,“我送你……啊!”

話音未落,張名揚一個腳步不穩,跌了一跤:蹲得太久,腿都麻了。

林天天“撲哧”一聲噴笑出來,伸手去拉他。可張名揚卻謹記所謂的“避嫌”,堅持不拉她伸過來的手,反而去抓她衣袖,“要死啦!大油手!我剛換過衣服耶!”

然後就是“咚”的一聲鈍響——那是某隻河東獅子,拍了那可憐男人腦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