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1 / 3)

清晨的陽光柔和地灑進窗中,在銅盆裏漾起晶瑩的光芒。一雙白皙的手探進水中,捧了一手的水,將臉蛋湊近,大力地揉搓了幾把。

拿起一邊的毛巾,胡亂地擦了兩把。林天天走出門外,在院內的小花盆前蹲下,用剪刀截了一段蘆薈,將汁液抹在手心裏揉了兩下,一邊往臉上抹,一邊慢條斯理地晃進屋內。

“連個潤膚霜都沒有,這可怎麼保養啊。”坐定在銅鏡前,她湊近了臉,確定沒有任何痘痘或者黃斑之後,這才放下心來。不過,即使是這樣,她還是不忘抱怨兩句:“照這麼看,等到三十歲,估計就得成黃臉婆了。誰說古代是健康養生的好地方?就連皮膚都保養不了咧!”想到在那個時代裏,她的梳妝台上總是要放好幾個瓶瓶罐罐的。再看看麵前的桌上,連半個粉盒都沒有,林天天忍不住自言自語道。

當然,不是說古代就是沒有化妝品,隻是想到那些女子們光將白粉和胭脂抹在臉上,然而這個時代卻沒有與之對應的卸妝乳液的存在,林天天就說什麼也不願意化妝了——她可不想將鉛粉殘留在皮膚的毛孔當中。

肆無忌憚地張大了口,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她一邊將頭發高高地在頭頂盤了兩圈,然後紮成了一個馬尾垂下。伸手從桌上摸起那個玉簪,插在頭頂的發髻上,林天天滿意地衝鏡子裏的人點了點頭——雖然這個發型曾經被那個沒有審美水準的家夥稱為“道姑頭”。

正這麼想著,隻聽大門“吱呀——”一聲——

“還真是說人人到,說鬼鬼來啊。”林天天從銅鏡中看向那個家夥。但當看見他一臉疲憊的困頓表情,她轉過了身,忍不住數落道:“早就跟你說不要值夜班了,你怎麼就那麼頑固?!”

他在銅盆裏洗了手,又抹了一把臉,隨後一屁股坐在了床沿,這才回答她:“我不值夜,那你要我晚上睡哪兒?”

“那還用說嗎?睡這兒啊!”她哭笑不得,“這本來就是你家啊!”

聽見她的回答,張名揚無聲地歎了一口氣,隨即抬了右手摁了摁太陽穴,一邊苦笑道:“那你怎麼辦?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度一夜,你讓外人怎麼說?壞的是你的名節。”

她斜眼瞥他,“老古板,我都不介意了,你介意什麼?大不了就當作合租房咯,雖然我沒交過半點租金就是了。”

“這樣吧,”他無視她的言論,起身倒了一杯茶啜了一口,“等到年底,你做媒的收入,加上我餘下的月俸,也該能租一間房了。你看可好?”

“你什麼意思?!”沒想到林天天非但不領情,反而冷下一張臉來,“你這是趕我走?”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張名揚長歎一聲,不禁在心底感慨好人不能做。麵對她顯而易見的怒火,他好意解釋道,“畢竟你一個姑娘家,雖然在你們那裏看得開,但是在這裏,你好歹還是注意點影響吧。照你這般胡鬧,你還想不想嫁人了?”

“……”林天天的臉色越發陰沉了。這個笨男人!這種說法,好像等不及要和她劃清界限一般。她白了他一眼,“我今兒個就跟你上司說,讓他把你調回白班!看你到時候怎麼辦!”

“什麼?!你要去見縣官大人?”他不禁皺了眉頭,“你去見他幹嗎?”

她邪邪地眯了眼,伸出手指戳他,“怎麼了?你在擔心什麼?還是在吃醋?”

“怎……怎麼可能!”張名揚別過了臉去,眼光遊移於屋頂大梁上,閃爍不定,“我隻是……怕你脾氣一個強起來,說錯了話頂撞了老爺,看你以後還怎麼在這裏混下去。”

林天天笑眯眯地望著他的後腦勺,在他的脖子根那兒如願地看見了紅色。她滿意地點了點頭,在唇邊勾勒出淺淺弧度,“說、謊。”

“……”這兩個字讓張名揚頓時了沒了言語,隻是直愣愣地盯著屋梁,仿佛上麵長了朵花兒似的。

見他那樣紅了脖子傻愣愣的表情,先前的小不愉快也煙消雲散。畢竟,雖然每次說到那問題她都要跟他鬥口一番,可是她心裏卻也明白得很,那老古板是為了她好。想到這裏,她輕笑起來,“好了好了,我走了!你趕快睡去吧!”

“哦……”他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可是片刻之後,他卻又突然直起身來,用雙手抹了把臉,“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好了。”

“少來了!看你那熊貓樣兒!”伸手指向他那黑眼圈,她輕哼了一聲,“你趕快給我邊兒歇著去吧!不就是一個縣官嘛,又不是主席總統,你還怕他把我吃了不成?”

他斂起了眉頭,“不是讓你少提那邊的事情嗎?你怎麼老不長記性!”

“好啦好啦!”見他又有要嘮叨的趨勢,林天天趕緊打住,“你到底還睡不睡了?!”

沉默了片刻,張名揚想了一想,“我還是跟你一道去好了。”

“天……”她衝天上翻了一個白眼,隨即伸手搭上他的肩頭往下按,“你給我快睡好不好?!一個大男人,怎麼嘮嘮叨叨婆婆媽媽的?!虧我以前還以為你是雷厲風行的捕快耶,現在看根本就應該改口叫‘張媽’好了。”

“喂……”這番言論嚴重挫傷了張名揚身為男人的自尊,讓他“喂”了一聲後沒了下文,隻好悶聲不響地躺下,邊兒鬱悶去了。

“好了,我出門啦!”伸手拽了荷包和營業用的書冊,林天天走到門口,回頭衝他招呼了一聲,“晚上我順路帶菜回來,你想吃什麼?李長興的叉燒怎麼樣?”

“隨便,”他將紅色的官差外衣脫下,一邊回答,一邊伸手指了指牆邊的衣櫃,“櫃子裏有菜金,你自己拿。”

“不用,這頓我請!”衝他擺了擺手,她反手帶上了門。一沒留神手勁使大了些,門“砰”的一聲響。剛開始有些迷迷糊糊的張名揚,被這一聲又驚得清醒了。望著緊閉的房門,他搖了搖頭,在唇邊揚起無奈的苦笑。

從林天天移民來到古代,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了。最初那會,身無分文又找不到工作,的確是讓她鬱悶了一陣子。可自從決定開始當媒婆,沒想到這生意竟然越做越紅火,日子也一天天地好起來。

第一次做媒,就是幫那綠豆美女找上了姓李的將軍。二人從邂逅到日後的感情發展,那呂姑娘都沒少向林天天請教。拿出許多年來看言情小說的經驗,林天天精心設計了一係列方針策略,到最後就把呂姑娘給這麼如願以償地“策”進了將軍府。

也虧那將軍夫人是個有良心的。婚後沒幾日,就向丈夫坦白從寬:那日的“巧遇”,其實都源自“良緣”紅娘林天天的計謀。而那將軍倒也是個好脾氣的,非但沒有生氣,還大誇這個媒人著實厲害。

就這樣,林天天促成將軍兩口子的事兒,被傳為了佳話。理所當然的,此後的生意自然滾滾而來。

這不,就連縣太爺也請她過來幫忙:將自家的寶貝女兒找個好男人嫁了。

“王小姐,”接過丫鬟遞來的茶水,一邊啜了兩口,林天天一邊向縣太爺的千金露出營業用的微笑,“您有沒有心儀的類型啊?”

半臥在床榻之上,姓王的千金小姐伸手探向矮櫃上的瓷碟,摸了一塊綠豆糕送進嘴裏,“隨便吧。爹說了,隻要找個不太窮的,不愁吃穿,對我好的就行。”

這也未免太籠統了吧。林天天在心裏小聲道。然而在麵子上,她還是溫和地微笑著,將實現準備好的書冊遞了過去,“王小姐,那您先做做這個測試,大概也好讓我有個思量的方向。”

那千金小姐的身軀真仿佛有“千斤”一般,懶懶地半趴在榻上,偏就不起身來接書卷。見林天天將手懸在半空中,卻沒有送上來的意思,王小姐皺了皺眉頭,慢慢地抬手動了動手指。邊上的丫鬟一見她示意,忙走上前,從林天天手中接了書卷,再恭恭敬敬地遞給了她家小姐。

這小姐懶得出奇嘛,扣二十分。林天天在心中如此不負責任地評價道。

想來,自己在決定移民之前,也是對這樣高床暖枕、不事生產的日子懷著無限的憧憬。可是,今兒個真正見到了千金小姐如此懶怠的生活,林天天卻覺得並非想象中的那般美好:的確,吃穿不愁、生活悠閑,也不需要考慮衣食住行種種瑣碎事。然而,如此懶怠的模樣,眼前的這位大小姐,除了享樂還能會些什麼?

她倒是覺得,自己現在這樣,為生計而奔波的日子要實在許多。雖然柴米油鹽種種瑣事,也會在疲憊之時讓她煩心,但是,每日工作結束,一邊盤算著晚上兩人吃些什麼,一邊去菜市逛上一圈,或是去飯館包上一點熟菜,那種滋味竟然也是愜意萬分的。

說起來,今兒個還得早些打發了工作——那李長興的叉燒總是賣得很快,去遲了怕是趕不上了。順便,再去“楊記”包點醬牛肉吧——那家夥是個見了牛肉不要命的。

“林姑娘……林姑娘?”幾聲輕喚將林天天從走神中硬生生地拉了回來。她“啊”地應了兩聲,定睛一看,原來是先前一直在旁邊服侍著的丫鬟,將書冊遞了過來。

“謝謝你啊。”微笑著道了一聲謝,林天天從她手中接過了書卷,順手翻了一翻。沒想到不看不要緊,一看卻是上了火氣,“王小姐,你怎麼就直接在書上圈圈畫畫的?”

“不是你讓我做的嗎?”千金小姐無辜道,伸手又拿了一塊小桃酥,“多大事兒啊,不就一本書麼?”

“……”見她那副滿不在意的模樣,林天天不禁有些動怒:雖說這書,本是值不了多少錢的;雖說這小姐答應給的酬金足夠她半個月不用工作,可是,這本營業用的測試書卷,是那個家夥將她所寫的簡體字一一譯成繁體,熬了整整一個白天的時間,才又重新謄寫了一遍。

想到這裏,林天天對麵前的縣官千金越發沒有好感,可偏偏又開罪不起。早知道就不該接著倒黴的活兒,她不禁在心中抱怨。

強忍著怒火,林天天翻開書後的男子資料表,想看看這小姐做出來的究竟是怎樣的結果。可光見紙頁上圈圈畫畫,愣是看不出究竟誰是最後結果。

“王小姐,你看中了哪個?”林天天疑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