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 求你,去去身上酒氣(1 / 3)

曆京的街市熱鬧非凡。

人來人往,川流不息間,忽見有兩人在酒樓麵前拉拉扯扯的。

“主子,你再這樣,我會被罵的啦……”

“啊,痛!痛!痛!你放手啊!”青衫男子一副被拉痛傷口地大叫,惹得武者打扮的男子立刻鬆手,青衫男子卻咻地一下鑽進了酒樓裏。

哭喪著臉,武者隻好一臉悲戚地邊追進去邊繼續大叫,“我真的會被赤兔罵死的啦……”傷還沒好全就跑出來喝酒,今天負責盯梢的伍動覺得很想哭。

步微遐卻已經手腳利落地在二樓落了座,還順手拉住了剛好托盤走過的小二,“喂,小二,麻煩這壺女兒紅先給我。”

伍動遲了一步,隻能眼睜睜看著素行不良的主子仰頭就是一口,真是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了,隻好退而求其次道:“求求你啊,回去的時候千萬千萬別帶著一身酒氣啊……”否則,他會被殺的,一定會被赤兔那雙恐武有力的胳膊幹脆勒斃的。

一抹嘴邊,終於解了酒癮了,她笑咧咧地拍著伍動的肩膀,“你放心。你不說,天知地知你知。”

休養休養,她重傷未愈,邊關戰事再吃緊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還是乖乖養傷吧。

但是足不出戶果然是會憋死人的。

步微遐未能盡興,因為隻喝了三口,便被後頭一雙優美非常的手輕輕捂住唇。雖是光天化日之下,做著引得旁人遐想非常的曖昧動作,他做起來確是極之自在好看,一點褻瀆也無。另一手撤了她的酒壺,換上春茶一泡。

為了養傷,她忍。

那人坐到她對麵,又叫了幾盤點心。二樓的視野甚好,外頭熱鬧的街市和酒樓大堂唱作俱佳的台子都可博覽眼內。

台子內的說書人似乎正說到高潮處——

“隻見敵軍蜂擁而上,他(她)卻渾然不懼!鐺地提起冕青刀,刷地就倒下數百人!”

噴!

步微遐簡直目瞪口呆,普天之下,擁有冕青刀的過去是她爹,現在好像是她吧?就不知道現在說到的是哪一個了……

“那傾梁精兵足有一萬人啊,她卻率領五百人死守住山坳,讓他們寸步難前!”

不尷不尬地傻住了,坐在身側的人沒什麼反應,低頭品茗,隻是唇角若有絲無的輕淺笑意。那深黑的眸子略微抬起,隻是遞了一個安撫的眼神。

自她傷後,他就時常用這種眼神看她了。她若不安分,他就用其他一些難以啟齒的方法叫她消停……不敢想。不敢想。步微遐脊背寒毛豎起,遂安分坐好喝茶吃點心。

但高潮還未結束,隻見說書人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引得在座不少人也跟著站了起來,“直至最後血泊滿身,隻有她一人毅力不倒!驚退傾梁隻餘兩千不到的兵馬!步將軍一戰驚天下,雖敗猶榮!”說書人慷慨激昂地喝出結語,整片酒樓一片熱烈叫好聲。

身後突然又多了把聲音,嗬嗬道:“羊塹彎一戰,步將軍如今真可謂名動熬陸,百姓皆知啊……誒,步將軍你可別下去封嘴,雖然這說書的是誇張了點,但民間有個英雄式的人物可供百姓尊崇是好事。”

步微遐不是想下去阻止說書人滔滔不絕的嘴,而是突然就想立刻打道回府了。

微微探頭看向樓下全神傾聽的眾人,溫文爾雅的儒生便泰然在兩人對麵入座。

“齊大人真是早啊。”約了人竟還敢姍姍來遲。

看她一臉不快地低嘲,齊大人渾然不放在心上,還頗有誠心地讚回去,道:“嘖,步將軍果然神勇非凡,那麼重的傷,竟然現在就能精神抖擻龍騰虎躍了,不知近來身體是否真的無恙了?”例如偶爾抽抽筋,腿腳不利索,蹲下不方便什麼的。

為了一隻老狐狸而氣歪嘴是很不值得的,步微遐含笑而回,“哪裏哪裏,齊大人日理萬機還能忙裏偷閑,不顧累死一幹幕僚獨自出來喝茶,這種豁然的胸襟才真是讓步某佩服之至啊。”

“嗬嗬,過獎過獎。”

“嗬嗬,應該應該。”

“大人,請用。”那個經常追著齊含哀後頭跑的小廝也“嗬嗬”地為兩人滿茶。

看到桌上的點心,齊含哀忽然眼睛一亮,“咦,這不是天字一點的海棠包子嗎?”

那乍然驚喜的目光難以錯認。

齊大人喜歡吃甜食?步微遐一陣惡寒,突然覺得這有名的海棠包子也變難吃了。

“哦,你不吃啊?”齊大人將盤子挪到自己麵前來,“那我就不客氣了。這天字第一號的海棠包子限量一天二十籠,,今天我那笨小廝跑慢了一步,剛好落在第二十一個。”一口一個。

“啪嗤!”步微遐手中的筷子應聲而斷。她很確定這個養尊處優的齊含哀齊大人不會武,但剛剛搶盤子的動作竟快得連她也阻止不及。

搞不懂他怎麼沒有因為吃得太快而一口噎死,而且神奇的迅速卻又還從容非常,果然這妖孽天賦異稟。

一整籠包子,完全沒有旁人插手的餘地。優雅地拭唇,喝熱茶,齊大人方心滿意足地長疏一口氣,“說起來,太子也很喜歡天字一點的海棠包子呢。”他閑聊般地邊飲茶邊開口。

喜歡甜食勝過正餐的人,終於不爽了,淡淡道:“既然知道,那麼明日宮裏的點心便有勞大人了。”

“誒?”引火燒身了,“不敢不敢……這事可以再商量。”食君之祿,果真也不是易事。朝堂上叫板也不怕,卻要為了一盤點心翻臉了。

即使是坐在雅座裏,也引得無數人探頭側目的人,用極淡的視線瞥了眼樓下。

她都要忘了,他本就極不喜別人盯著的,這樣還能到這種地方來,也真是不稀奇了。

那人收回視線,“要開始了麼?”

齊含哀食指一立唇前,“噓——請看。”跟著視線便向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起喧嘩的酒樓大堂看去。

底下的一群人似乎起了爭執,大致內容是一年輕人指責說書人言過其實,擾亂視聽,北樂真要打敗傾梁怎可能單靠英雄一人,千萬子民不力起奮做,就算蓋世英雄也要被千軍萬馬碾平在蹄下。

年輕人說得不錯,隻是口氣太刻薄,激得說書人吹胡子瞪眼,拍桌而起。幾句不和,竟開始人身攻擊起來。

“不要以為你讀書人多識幾個字,就可以大放蹶詞!你真有本事早就該官拜朝野了!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即使是低層次的嘴戰,年輕人也渾然不讓,“閣下的胡子一大把,怎也不見你坐高官食厚祿,隻能聚堂說書,嘩然取眾?老矣不自愛!”

說書人簡直被激得氣弱,半天拍著胸口說不出一句話來。

年輕人依然不放過他,逼近一步,幾分硬理,幾分暗諷,“我雖不才,但也知革新變舊,國臨大敵,就算投筆從戎,也義不容辭!閣下安分守己,隻蟹居一家小酒館,甚至唆教眾人冀望英雄一人一刀斬萬軍,雖是無心之過,但論及如此安生之道,晚生——確是不及閣下!”一番氣勢驚人的朗郎而聲,竟再次激起了周遭一撥年輕誌士的叫好事。

說書先生氣憤之下掄袖子了。

年輕人也不急,悠閑道:“晚生現拜丞相門客名下,閣下若有不滿,歡迎多多登門造訪。”